幸福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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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与恐惧
·杨菁
夜晚做梦，梦见一大群婴孩，却独独找不到我的诺儿。我发疯，嘶吼，嚎叫，对着貌似幼儿园老师，又好似是医院护士的女人“啪啪”就是几巴掌，我砸东西，破口大骂，质问我的诺儿哪里去了，你们把她丢在哪儿了？卖去哪里了？我边哭边在一大堆玩耍的孩子中间疯狂寻找，喊着诺儿的名字，可是没人应答，周围除了欢笑和漠视，无人回应我的声嘶力竭………
再也喊不出的时候，醒了。
诺儿就躺在我旁边的小床上，或许应着某种母子连心的感应，又或者我的梦打扰了她的梦，她也有些半醒了，小手小脚不停地动来动去，头也在小枕头上摆来摆去，小身子也移开最初的地方，慢慢挪向别处，没睁眼，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唧唧哼哼的娇嗔。
我唤———“诺儿……”
伸手抚摸住她肉肉软软的小手，脸贴在她的小脸蛋儿上，我的眼泪簌簌而下。
“诺儿，妈妈好爱你，妈妈离不开你，你也要好好的，这样才能爱妈妈哦……”
我用唇在她的耳边吻，轻声呼唤。我以为她会醒，但是她却安静下来，酣然入梦。
就这样，我一直抓住她的小手，吻触着她的面颊到天明。
天亮的日子照样是在忙碌和琐碎中度过。她醒了，冲我笑， 腿脚毫无目标的乱蹦跶， 还没长牙的牙龈全部露出来，极可爱，看上去有种特别温暖的质地。
我抱起她，吻她，叫她宝贝，在空中打转，她的眼神清澈，欢快地望着我，虽然刚满150天，却像个大孩子似的“咯咯”笑出声来。
欢快过后，再抱她入怀，安安静静待着，越来越是她极不情愿的。
她开始在我怀里尽己所能，手脚并用的扑打、闹腾，想直立而又不能，想翻转，却又极为困难。有时候哭两声，有时候不哭，但是整颗头就扑在我的胸前磨蹭，探索，直到我将乳头塞给她，她才如释重负，边吮边望着我的眼睛，我要是对她笑，她即刻松开小嘴，忽地将头和身子抬起，望着我，也回应我笑。要是我说，“宝宝，赶紧吃吧，再不吃妈妈就不让吃了……”她像是能够听懂似的，又“忽”地一下，如头撞地，将小嘴触在乳房上，满足地边吃边依旧高兴地望着我，小腿抬高、放下，放下，又抬高，如此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我说，“诺儿，该换尿片啦，该洗脸脸啦……”吃饱喝足，更是她欢快的时辰。但是，此时的我更是不敢马虎，记得刚满月的第一次吐奶，像是喷泉似的喷射，吓得我一把将她抱住，她没哭，反倒是我哇哇大哭起来。还有后来的湿疹，感冒，肠胃受损，以及因为缺钙而导致的身体抽搐，再夹杂着震惊全国的假疫苗事件，我感觉自己必须成为力量的化身，装戴坚强的铠甲，挥舞磐石般的拳头，和所有与诺儿健康为敌的邪恶作斗争。不要问我是谁，我只是一位母亲，仅此而已。
加缪说，“凡是身心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想象过自己所爱的人的死亡。”如此直接明了，却又残酷而真实的话语！我又何尝不是，幸福又何尝不是！ 每一寸幸福，都夹杂着揪心与恐惧，因为太爱，所以太过害怕失去。我的诺儿，———我最大的幸福，也是我最大的恐惧，此生有你，无论世事如何艰难险恶，妈妈定会更加怀抱善良与慈悲，只为你的到来，让我更加懂得，活着的价值、存在的意义。
杨菁，陕西汉中勉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像我这样的女子》，散文集《寒坡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