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时光背后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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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里的记忆
·高晓静
四月，是个繁花似锦的季节，是个回忆的季节，每至四月，油菜花开的日子，便会有一个约会如期而至。
从县城出发，沿嘉陵江、西汉水逆流而上，直奔西淮坝，去寻觅那一方静谧之所。一路上，山环水抱、梯田环绕，沿着山势的高低起伏，不时有一块一块的油菜地映入眼帘，像是画师不经意间涂抹的几笔，给人带来别样的惊喜。车蜿蜒而上，转过一个弯，便来到药木院村柏树垭观花点，站在山梁上，层层叠叠的油菜花沿着一层一层的梯田蜿蜒延伸，铺满了整个山岗，浅黄和嫩绿交织一起，犹如少女轻舞时掀起的多彩裙裾。
一路向西，经西淮仙湖，贤村、东淮两座吊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排排民居白墙灰瓦、错落有致。穿过一家农户的院子，一大片耀眼的黄便撞入了眼帘，约莫4平方公里的川坝子里，油菜花热热闹闹地开着，自由而不张扬。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风儿，间或飘过来一片云彩，耳旁是嘤嘤嗡嗡的蜜蜂，更衬托出花的静谧与安详。站在田垄向远处望去，油菜花在强烈的阳光下流光溢彩，溢出与世无争的飘渺感，仿佛在静静审视时光的恬淡与悠远，整个山川仿佛笼罩在了一种静谧的庄严里，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沿着一条窄窄的田间小路走进花海，走进那一片耀眼的黄里，我感觉到更远一点的地方，胡豆花疯长，有一串明明朗朗的芦笛声从记忆里传来……
儿时由于家庭变故寄居在姑母家，姑父过世得早，姑母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儿女（加上我六个），生计的压力让她变得格外严厉，因此我是决计不敢淘气的。她做饭时，我便挨个打扫每间屋子，从大大小小的老鼠洞里掏出一筐一筐的浮土；她打豆荚时，我便蹲在院子里捡拾四处散落的豆子；她割麦时，我便戴着顶大草帽在后面捡拾麦穗……活儿不累，但总是离不了姑母的视线，因此也少了自由和乐趣，因此每每盼着姑姑下田，这时我便可以挎着篮子去扯猪草，在田野里疯跑。尤其是油菜花开的季节，田坎上的胡豆花开了，紫色中略带着几分忧郁，河堤边刚绽叶的芦苇随风摇曳，似与春风缠绵絮语，拔一根芦苇做支漂亮的芦笛，清脆的笛声便在田野中响起，偶尔惊飞几只水鸟，我便咯咯笑着跑开了。田坎那边，油菜花正铺天盖地地疯长着，像一大块金黄色的地毯，我忍不住想扑上去打几个滚，就像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油菜花又高又多，一点缝隙也不留，好像走进了一个大迷宫，四面全是黄色的墙。阳光透进来，像是洒落在地上的一串串闪烁的金子，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花香，我睡着了，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油菜花。
篮子里藏着一本书，那是学校的老师送我的《呼兰河传》，这本书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常常无比艳羡地向往着那个美丽的后花园，我的童年没有可爱的花园，没有疼爱我的祖父，但我有广袤的田野，有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有清风作伴，蝴蝶蜜蜂都是我的朋友，还有小甲虫，我常常蹲在地上，出神地看着一只小甲虫飞蛾般扑进花蕊，从一朵花儿爬到另一朵花儿上，看他贪婪地吸食着花蜜，满头满身都是花粉……我聆听着油菜花开的声音，心思便落在了春天，暂且忘记了离开父母的忧伤。
姑母家在汉王镇汉王村，上大学时，也常常与同学相约去看油菜花，寻找我儿时的乐园，但总觉得缺了什么，已没了那时的激动与欣喜，但看油菜花似乎已成为一种习惯，每年的油菜花节都不会错过。直到青海湖边的那个邂逅，内心便被再次震撼，那一望无际的金黄在高原明净的阳光下静静地燃烧，肆意磅礴、无遮无拦，让人联想到用毕生热情展现极致艳美的梵高，想到他笔下迸发生命之火的向日葵，想到热情奔放的高原姑娘热烈的爱情，一阵阵的颤栗后，不禁又想起了泰戈尔的诗句：“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治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我默默地呼喊着，愿我的生命如喧嚣绽放的花儿般绚烂吧！
我们生活的世界的确喧嚣而热闹，学业的紧张，工作的忙碌、家庭的重负、各种应酬、各种繁忙，使人只顾匆匆赶路，却无法停一停，停下来正视自己的真实情感，停下来和自已的心灵对话。而当我们从欢身笑语中走出来，从杯觥交错中静下来，却是更多的无助与寂寞。儿时的纯真快乐已经远去，也许绚烂过后最终都将归于沉寂，那恣意张扬的热烈也很难再掀起内心的波澜。
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何必舍近求远呢？我想。
一阵微风吹过，一股清香飘了过来，我忍不住附身细细观察了起来。花是嫩黄的，绿里透黄的色泽，温柔轻盈，自然朴素，让人想到梨窝浅笑，温婉灵秀的女子，羞涩中，令人心动神往。花瓣成十字形，花心突出几根小巧纤细的花蕊，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淡雅清秀，又像是未沾染俗世尘埃的仙子，呈现给世间最纯净的美丽，让人感受到这世间所有的美好。我想起了徐志摩的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我只希望停留于此，留住这隐匿在时光背后的纯真。（图片来自网络）
高晓静，发表有散文和评论作品等，现居陕西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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