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俗世：葡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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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语
文 | 红线女
这一次，我们没有在黑暗中。当久违的阳光洒下山岗的时候，我们的葡萄就活过来了。
她细细的藤蔓，紧贴着泥土，一点一点往前伸。每前行一步，她的叶子就长得茂密一点，她的茎就变得粗壮一点，她的颜色就变得深一点，她的根使劲往大地深处透，像灵动的大蟒蛇，一耸一耸地，爬过泥土的表面，进入大地的内部，和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此生，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仿佛一分开，他们就会死。
我曾无数次看过正在生长中的葡萄，就像儿时和小伙伴们一起捉萤火虫，在夏天的竹林里捕蝉，在晒场上，追着蜻蜓和蝴蝶跑来跑去。专注，安静，充满了思索。
那些弯弯曲曲的葡萄藤，顺着弯弯曲曲的姿势，弯弯曲曲地生长。她们不抱怨，不委屈，不自怜。她们知道生活的态度，她们知道生存的法则，她们知道活着就是活着，必须认清自己，走属于自己的路。
这些可爱的葡萄藤，她们从土里钻出来之后，就从容着，蜿蜒着，屈曲着，坚守着，遇见石头，她们总能缠绕过去，遇见高墙，她们就勇敢地攀登，遇见大树，她们绝不把头压得低低的。在这条成长的路上，她们有敬畏之心，她们敞开自己，正视自己的弱，守护自己的良善。她们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不增不减，不多不少，沉静，完美，不可侵犯。
就像关于葡萄架的记忆，确实是属于她们与岁月相濡以沫的依靠。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就像孩子有了父母，河流有了岸，耕牛有了铁铧犁，我，有了你。在山坡上，在屋檐边，我们一起同在。
我们一直保持属于我们的方向，即使葡萄挂满枝头的时候，我们也不敢懈怠。那些美丽的果实啊，它们像珍珠，像玛瑙，像妈妈的眼睛，像永远不被尘世污染的我们的心灵。
它们不卑不亢，它们玲珑剔透，无论在这俗世活过了多少岁月，它们都有它们的底线，这也正是我们，即将到达的边界。只有这样，颜色和声音才会成为真实,灵与魂才能连接在一起。
一颗葡萄的底线，让我相信我们都会到达。我们都会流连这里，那里。到处，都是我的乡土。
活出本真的自己，比如滋润，比如甘甜，比如通透，比如丰盈。无论经历了多少磨难，无论到了谁的嘴里，葡萄就是葡萄。一瞥眼光，一抹微笑，一丝晶莹，一颗星星的模样，依然高挂在俗世之上，滋养着城市，山川，河流，道路，以及村庄里那些朴实的人们。
有时，也有可能被挑选，被甄别，甚至被贩卖，失去葡萄本身的意义，成为商品，成为交易，成为权力之间的筹码。
不要怀疑，不要恐惧，和众多的葡萄抱成团，把彼此握在手中，赐予彼此正义和肯定的力量。
所有纯净的心，都会回到所有人的身体里去，就像神灵突然出现，很多恶突然消失了，很多善，又回到了人们的心田。
我们获取了许多力量，这会让我们的葡萄真正成熟起来，纯洁起来，如夜晚无比接近大地的灵魂，水的灵魂，火的灵魂，宁静，安详，充满了光的味道。
我们必须如此接近，认识彼此，彼此和解，以至于我们的灵与肉，不至于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红线女，本名何小燕，70年代生，重庆作协全委会委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集《频来入梦》《风中的眼睛》《手指上的月亮》《大千大足》等。2012年被《现代青年》杂志评为“最受读者喜欢的十大青年诗人”之一。现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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