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月夜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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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经典一章：曲演红楼梦
月夜听夏
文 | 叶志俊
蛙鸣
乡村的夏夜是一首美妙的乐曲，我的村庄就这样在这个偌大的乐池里浸泡着、发酵着。
月亮爬上柳梢随夜风悠悠地荡起秋千，刚刚平静下来的村庄眯缝起略显疲惫、倦态的眼神正想做一番喧嚣之后的心理调整，一片蛙潮之声箭一样从稻田里射来，击中了这个凉爽的夏夜，一下让我的村庄和乡亲的困乏顿时烟消云散。他们在这种声乐里赏月、沐风、聊微信、谝古经、煽龙门阵。
村前有一条长长的拦河大堤，那里是村人夏夜乘凉聊天的好去处。朦胧如银的月色下，乡亲们在河堤上三个一群，五个一堆，他们扎堆结群地说着人生的喜怒哀乐、忧愁烦恼；道着日子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侃着生活的风花雪月、轶闻酸段。时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与这如浪的蛙潮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撩泼、冲卷着村庄的宁静。我静静地沐浴在舒爽的夜风里，听蛙潮远远近近的演奏，自由自在的抒情，心里真是惬意。
故乡的稻田里有一种酷似青蛙的小动物，村里人叫它秧鸡子，它个头比青蛙小的多，却叫声清脆，叫的时候下巴就鼓起一个大大的气泡。这秧鸡子只等太阳一靠山，田间稻行里就不约而同、心有灵犀地击起它们热情的鼓点。一只亮喉，万只迎合。一时间，这种声浪铺天盖地地袭来，万箭流星般地射来。突然我觉得这是黄土高原上如万马腾跃的安塞腰鼓的狂放和气势磅礴似乎出现在这穷山僻壤。而田间稻行里的这种声浪是一种静态的声音美，这种美同样让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美不胜收。故乡人却厌烦这种声浪，说它是让人失眠的噪声。我却觉得是天籁之音，是纯净的没有一点渲染、包装的原生态的鼓点节奏。
听蛙，我夏夜里沏来的一杯音乐香茗。
笛声
月光下一边玩着微信，一边享受着徐徐而来的夜风，让人好不快哉！
突然，一曲《梅花三弄》的笛子旋律从月光四射的夜空深处飘然而来，轻轻地荡漾在我的心扉。好美妙的旋律呀！它足以把人带入到一种情切切意绵绵的情境之中去。
我知道这是我的发小文建最拿手的绝活，他又在月光下借物抒情，寄托自己的内心世界。记得上初中那阵，我学二胡，他学吹笛。我至今二胡拉的五音不全，他却把一支竹笛吹得如泣如诉，让我的乡亲在茶余饭后获得精神上的愉悦。发小文建和我同龄且亲如兄弟。每逢周末回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聊天。我们之间无话不说，无心不交，一杯香茗，一段絮语可以把月亮迎来又送回。村里人说我们是吃一只蚊子也要给对方扯下一条大腿。文建老弟婚姻不是很顺，到了不惑之年才讨回一房离异川妹共度余下时光。虽膝下无丁无凤，但俩人情投意合，关系暖昧，这让我心里感到踏实、慰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是男人一生最大的要务。文建漂泊半生婚姻有了归宿，这就像一条孤舟历经风浪之后靠上了彼岸。上述闲表都是他的一些细微插曲，但我佩服的还是他对音乐的痴情和执着。只可惜时代掩埋了他本应该爆发的音乐天赋，所以对于吹笛也只能是他养家糊口之外的唯一嗜好，而这种嗜好让他在消闲时，清闲时让一支竹笛在一个静谧的月色下涓涓流淌着一曲如痴如醉的音乐韵律。
他奏《梅花三弄》，他奏《枉凝眉》，他奏《月光下的凤尾竹》，他奏《百鸟朝凤》，他奏很多耳熟的笛子独奏曲。他把自己的五味人生用独特的方式宣泄出来，让我在他流淌的笛声里长出了很多灵动的文字。
这个夏天的夜晚，一曲清丽、婉转、悠扬的笛声从朦胧的月光里潺潺地流来，那是他对生命的感悟，对生活的礼赞，也使我的情感文字找到了最好的配乐。
听月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
一曲好听的歌曲重又回荡在我的耳畔。在夏夜的河堤上，我举首望月，一弯月儿一会儿钻进棉桃般的云层，一会儿又悠闲自得地划出蔚蓝的湖面。
看着看着，我的眼前就横贯出一片汪洋，一片湖泊，一片大海。月亮就划过来了，吴刚划桨，嫦娥撒网，玉兔儿蹦蹦地跳。桨声、水声、歌声交织在一起，天上和人间交融在一起。我也乘上了这艘横穿时空的大船，听嫦娥千年独守广寒宫的痛苦，闻吴刚酿制桂花酒的寂寞，品诗仙“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遐想，悟诗圣“月是故乡明”的思乡思亲的真情道白。
我没走，月亮却在走。她追随着太阳，职守着旷世的夜空。她是今夜最勤恳的艄公，把长夜一寸寸地送走了，把朝晖一次次地迎来了。她轻轻地伏在树梢叩问，村庄，你睡着了吗？她轻轻地爬上窗棂叩问，孩子们，你们睡着了吗？她轻轻地骑在山尖尖上叩问，河流、鸟儿、世间的万物，你们都睡着了吗？她多像一位慈祥的母亲轻轻给沉睡的大地盖上银白色的纱帐，轻轻地摘走今夜一丝梦中的叹息，梦中的哭泣，还原一个安祥的梦境，就这样从我今夜的诗行里划向梦的天国。
今夜，我不是在赏月，我是在聆听月亮亿万年前的心声，聆听月亮慈母般对万物的嘱托和叮咛。
叶志俊，发表有诗歌散文作品多种，现居陕西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