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疼痛，三种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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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疼痛，三种疗法
文 | 裴祯祥
1.
五分钟。麻药就成功地
废除了我的知觉。但这是局部的
因此，我还能感到
刀子划开皮肉时，那钝钝的
力。现在，面对一间充满
药水味的空房间，惨白的四壁
我只有自己，孤单的怀抱。
血流出来，我看不见，也摸不着。
那东西被取出来时，拉扯着
更深的某种物质
我才微微感到，一丝疼痛。
医生们又说又笑，在他们看来
这种手术不算什么。
但我心里明白，我是下了
多大决心，才躺上这张铺着
塑料薄膜的手术台。它是属于我的
又是多余的，是死去的
又是会慢慢生长的。
多年来，我假装它不存在。但是
它通过不断长大
并且给我疼痛的方式
一再提醒我：它是存在的。
因此，我也不断提醒自己
麻药是存在的，刀子是存在的
一种不及物，然而暂时凑效的疗法
是可以存在的。
2.
想取出疼痛，就得使用物理疗法
但在这一过程中
你会遇到更大的疼痛。你想
关掉它，那是不可能的
它不是电风扇或者电冰箱。
具体的情况是：屋子里空空荡荡
你像一条被人抛上岸的鱼
干渴、孤独地躺在沙滩上。不同的是
你是躺在床上，或者沙发上
楼外是大太阳，或者暴雨如注
现在都与你无关。你只有手中的书
墙上的电视，梦中的梦
从清晨开始，你就盼望着
有人敲门，不管是现实的还是虚幻的
从黄昏开始，你就等待入睡
不管是自然的还是催眠的。
九天九夜，你进入了漫长的冬季。
这时，它们出现了，每当晨光熹微
那歌声，以解除梦魇的魔力
将你拉回清凉世界。你睁开眼睛
看见它们，在窗外的钢铁栅栏与窗框上
欢快地跳跃，如同儿时的你
奔跑在故乡碧绿的原野上。这时候
疼痛就会潜伏下来，允许你
拥有一个灿烂的黎明。
3.
疼痛的时候
身上的伤口会增多。头，胸，腹
以及腿，都在缓缓裂开
渗出血。许多天
你躲在小城的一角，屋子的一角
躲在岁月与记忆的一角
如同战争中的孩子
用手捂着捂不住的伤口
瑟缩在墙角，等待永不会来的救援。
大雨泼洒，河水暴涨
你坐在雨中，坐在水上
一根枯草，渴望着一种力量
把自己拽入水底。
但渴望永远只是渴望。雨停了
你不说话，也不走动
靠着沙发，等待黄昏降临
然后与黑暗融为一体
房子里那么寂静。又一次
你看见象山背后的晚霞
正在西天缓慢地燃烧。
裴祯祥，读书村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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