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扁担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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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乡愁——扁担
文 | 伍宏贤
一根不过两米的园或方的木坯,被不断斧砍、反复刨削而成手掌样薄厚的板条,两端再做的更窄一些,在一个平面上钉上一两颗筷子粗细短短的木钉,用以拴系绳索,这就是农家一件最为普通的用具一一扁担。它的用途是挑起重担,担当重任,延续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甚至一个民族的命运。
爷爷说,这是一根桑木扁担。桑木的韧性好,弹力強,担子再重,因它的弹性而不会折断,且不硌肩膀,不使其生疼。扁担在农闲时,就立在堂屋门后的角落里,这是它特有的位置,别的农具家具则不会放在这里。扁担在家里始终是家具中的老大,与它配置的还有两只箩筐,形成一根扁担两只筐不分离共担当的格局。
扁担最主要的担负是挑谷子。它两头系着装满稻谷的箩筐,大人们以半蹲马步之姿把扁担放在肩上,试好平衡两腿用力,起一一便健步如飞向前走了。有的用两只胳膊一前一后拉扯住箩斗系,有的用一只手压在肩头的扁担上,固定其不在肩上滑溜,甩开另一条膀子,大步流星般挑着重担,从田间把一年的收成挑回场院。只有扁担忽闪忽闪,生活才能衣食无忧。在大锅饭时代,是按数量计工分的,力气大一点的人一担稻谷超二百斤,一般只是百五六。因每担都要过称,这样一亩田的产量也就出来了,年成的丰歉也就一目了然了。
扁担担负着生活的重任,可从没有人记载过一根扁担的功劳,它究竟总共挑起过多少重量,经它从田地里挑回的谷呀麦呀,不知养育了多少亲人,她们在扁担被肩膀与草绳的磨合中渐渐长大成人,纷纷离开老屋走出村庄,有的远走高飞,再也没有踏上回家乡的路,肯定也就再也记不起那条又黑又亮的曾经承载过她们生活的扁担了。扁担从不言语,如果它真会有知的话,一定会为那么多人忘掉它,再也不回来看它而高兴呢!不是吗,每一个拥有扁担的主人,都是想把儿女养大,让她们有出息有能力,都能脱农皮走出村子到外面去闯天下,干比担这扁担更大的事情,大人们才有面子,心里才有更多的怀喜。那怕儿女们走后,他们再也没有动过一次扁担,甚至都找不到那条扁担的下落了。
一根扁担闹革命,这是朱德打天下的故事。这个故事恐怕是对一条小小扁担最高的赞赏吧。因为它曾经握在朱老总的手里,用它同战士一样挑粮打鬼子。战士们疼惜年已四旬的朱军长,多次悄悄把扁担“偷”走了,可他又砍根毛竹自己去削一条扁担,还写上“朱德的扁担,不许再偷”的字。一条小小的扁担竟然有了一段传奇的革命史,这是一条多么高贵的扁担呀!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年纪尚小,妈妈瘦弱的肩膀难挑重担,她在生产队干活时想要多挣工分,就用家里的水担担起装满稻谷的竹筐,一趟又一趟艰难地挣工分。一百斤一分工,她一个女人家一天下来竟然也挣到七八分工呢。单薄的她瘦痟的肩膀扛着她和我们姊妹三人一家四口的生活,该是多么的不易呀!后来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放学之后,就毫不犹豫地从门背后抓起了扁担,帮妈妈挣工分了。是想尽一个男人的责任,帮妈妈分担一些苦累。
许多年之后,我携妻儿再回老家,适逢九月谷黄,我又拿起扁担,想挑起谷担在妻儿面前显摆一下。可装满稻谷的箩筐我怎么也挑它不起来。“吹吧,一担谷子都挑不动……”为此,妻笑话了我好多年。
真是,劳动的本领是要浸润时间的,干活的能力也在于时间的磨砺。十多年没干农活了,身体没有与泥巴打交道而得到应有的煅练,筋骨都是松弛的,只会有心劲是不行的,而决无挑起重担的那一把力气。
扁担是一种挑战,能给人以鼓舞,同时也能给人以力量。这些年来,每当我遇到不顺时,便会想起老屋门后那条光光滑滑的桑木扁担,它给我坚强的力量和战胜困难的勇气。现如今,我虽已年过半百,仍对那条柔力劲健的桑木扁担充满着深深的怀念。
伍宏贤,发表有诗歌散文作品等,陕西省作协会员,现居陕西城固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