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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舒师

朱军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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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舒师


 文 | 朱军


在古城南隅,舒师常年捉刀卖猪肉。

与众多肉贩相同的是,舒师一身油腻,满面仿佛猪油浸过般的发亮,晨起早早地挎了肉架子,把白生生的两片猪肉倒吊起来,一边飞快地磨利柳叶刀,把剁骨刀、拴肉的棕叶丝连同小件之类备齐,一边睁着圆圆的眼睛,和来来往往引车卖浆者打招呼,跟十分挑剔的买菜人搭言,招来买主,在讨价还价中尽量选出叫对方满意的肉,利落的割肉过称,把交易做下去。相同的还在于舒师跟众多肉贩一样,也十分抠门的计较骨头与肉的搭配,不愿让老辣的主妇们占便宜,他也常把一卷花花绿绿的钱反复清点,弄得纸币油腻、滑手,透着一股股腥气,他若满意便眯起眼乐,脸庞绽的弥勒佛般的喜气,若不高兴便叹着气,抱怨生意不好,还把割肉刀反复刮擦,份外不悦的驱赶苍蝇——谁叫他扑入了无情的市场,只得如古书所言:只为稻粮谋,图个有饭吃!

仔细端详,舒师卖肉大有跟人不同的地方。先是他自从开始卖肉便与女婿搭伙。清早双双拉着肉架子从家里入市、搭架、桂肉、取家什,各有分工,待一杯热茶喝过已是肉架收拾停当,只等开张。翁婿分架卖肉,账也暂且分开,仿佛在开展竞赛,连言语也极少交流,买肉人面前相互撮合,蛮有意思。中午吃饭,大都是女儿送来,面是两碗,饭为两份,偶有推让,多是各自扒拉,显得很是和谐。到了收摊的时候,翁婿相互搭手,恢复一家人的亲合。雨天或是炎日,一件雨衣又在两人手中推让,一把遮阳伞把一老一少罩在下面,可以说风雨同舟,透着普通劳动者特有的温热。再说舒师以快刀著称,这一点甚至连身强力壮的女婿也极为佩服。在顾主多的好天气,但见舒师手执柳叶刀,边和客人搭讪,边瞅准部位,手起刀落,转眼间就把一吊肉拴在铁钩,丢手撒砣,份量极足,且与主人的要求几乎无异,斤两很足够。临了还割上一点相赠,十分开通。剔起排骨来极其利落,刀到之处骨上无肉、肉中无骨,令人叫绝。要是卖起分割肉,则部位有序有列,搭上白布,十分方便,悦人的态度叫人很是受活,绝无《水浒传》中郑屠户凶神恶煞的模样。


除此以外,舒师还有着其他肉贩没有的经历。他还年轻时就到肉食站工作,吃公家饭二十多年,当过生猪收购员,干过基层购销站的站长,官不大却风光了一路。计划经济时,舒师工资不高,却衣裳鲜亮,皮鞋一日三刷,戴着手表,骑车往返于单位跟老家之间,风鼓起衣衫,叫农民兄弟羡慕不已,就象《人生》中高家林羡慕那些乡镇干部一样。后来实行桥路双轨制,国有肉食站不再独享天下,舒师单位的同仁都感到了压力。他不得不走进宰房杀猪,但多年的休闲生活已使他疏于体力劳动,不要说翻动那笨重的毛猪,用锋利的杀猪刀捅活猪,更不要说挽起袖子翻洗猪肠子,单是闻着宰房浓烈的腥气就反胃,常常捂着嘴而逃,引得同行嘲笑。在原单位舒师身无长技,形同富余人员。再后来,市场突变,机制陡转,国有肉食企业连同其它流通企业以摧枯拉朽的速度陷入困境乃至绝境。在这样的走势下,单位发不了工资,职工作鸟兽散,舒师一下跌入苦难的谷底,很快就苍老了许多,无奈中只有回家,在无望中熬着日子,最后让女儿接到了江北城南。待到人们再见舒师的时候,舒师已经过了无法言语的失落期,蹬着三轮,晃着毫无表情的面庞,咬着牙关,开始了卖猪肉的个体生涯,无论春夏秋冬,不管阴晴雨雪,日复一日地经受大自然的洗刷,经受无尽岁月的历练,艰难而顽强地在市场的风雨中学步、扑腾。直到有一天,昔日无年作为的舒师突然脱胎换骨,成了快刀,成了身体健朗、性情喜辣与“狼”共舞者。


朱军,发表有散文小说作品等,著有有散文集《人间一叶》、中短篇小说集《码头情话》、长篇小说《张鲁》等作品二十余部。陕西省作协会员、汉中市作协副主席。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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