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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钢笔的点点情结

邹坤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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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钢笔的点点情结


 文 | 邹  坤



参加一个会议的前十分钟,我像往常一样找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把笔记本放在桌上,顺手从口袋里取出插着的钢笔,又机械般写某月某日某地召开某某会议。写了几个字,钢笔没了墨水,我大囧:这可有些麻烦。

趁着还有点儿时间,我急忙起身,到旁边办公室讨要墨水。敲开了门,说明了意思,一位戴着眼镜的老机关摇了摇头,说:“好些年都不用钢笔了,哪里来的墨水?要不我给你找支签字笔先用着?”我急忙道谢。这时,办公室另一位女士却有些惊奇:“哎哟,你还在用钢笔啊,现在可不多见了。”我笑了笑,接了签字笔赶紧走开。

开会时我的思想老抛锚,总把手中无墨水的钢笔看了又看。再瞅瞅参会的黑压压人群,不管是台上坐的,还是台下的,有的不时记点儿什么,有的将笔摆在本子上低头看手机,却无一人使用钢笔。的确,这位女士说的话没错,钢笔真的是稀罕物了。

对于钢笔,我始终惦念。

我小学阶段开始用人生的第一支钢笔,却是“抢”父亲的。当同学都开始用钢笔的时候,我还用着圆珠笔,且为劣质的那种。笔油常常断线,就拔了笔头嘴对着笔筒将油吹至底端,因此手上嘴角多见笔油。我缠着父亲买钢笔,父亲舍不得掏钱,就把他的钢笔“借”我用。

父亲的钢笔并非名牌,那是他上中学时,利用假期砍了几天柴火换了钱买的,后因干活时不小心摔坏了尾管,父亲就用胶布将破损部分缠了一圈。之所以说“借”,是因为父亲干瓦工,每日晚间都要用钢笔记下一天的工,离不开。因此,这支比我年龄大许多且破旧不堪的钢笔,在白天暂归我使用,到了晚间就要还给父亲。学校开始上晚自习后,父亲要等我回家,用钢笔记下当天的工才会睡觉。

说实话,父亲的钢笔我并不很喜欢,它土兮兮的颜色看着不光鲜,尾管有黑胶布,笔头粗枝大叶像刚出生铁铺的锄头,写出的字也不秀气。但能拔脓就是好膏药,有总比没有强,父亲的钢笔是唯一,我得小心翼翼用,生怕折损。后来母亲捡了一支钢笔给我,那支笔质量不好,还有点儿漏水,我的手上墨迹就不断,但我如获至宝,就不跟父亲“抢”钢笔用了。

我真正爱上用钢笔,有两个因素。其一为省钱,一支笔、一小瓶墨水,大概可用近年,其它笔的花费显然要高多了。其二源于我的一位老师。老师姓何,是本土书法家,虽出过两本字帖,其声名并未远扬。他的书法筋骨尽显,法度俨然,在当时的乡村学校算首屈一指的人物。他教导我们习练钢笔书法,从间架结构到章法布局,可说是耳提面命。多年过去,我的书法虽没练出名堂,用钢笔的喜好却一直秉持下来。

时光多是在不经意间从指缝溜过,从字里行间和书书本本上滑过。前几年,我也不经意用上了签字笔,但总感觉有些别扭。在单位,签字笔显然已是常备,每隔一段时间,办公室就要买来两盒。签字笔方便,不存在吸墨水这样的麻烦事儿。然写完一支扔一支,多数实际并未用完,往往随手一放,就再也找不着了。在负责后勤的数年里,我也经手过无数次买签字笔,时间不长亦消耗殆尽,钱是不多,浪费不少,这让我有些心疼——我是颇有些“守财奴”观念的。

前不久逛文化用品店,偶然发现了我在大学时用过的一种“永生”牌钢笔。我眼前一亮,忍不住拿起笔摩挲起来,大学之笔便在印象中一点点清晰。惭愧之至,我的那支钢笔大学用了三年半,却有些来历不明——在澡堂储物柜里捡来的。虽有些不清不楚,笔极为好用,它线形流畅,做工考究,手握舒适,在我看来堪为笔中精品,为我多年仅见——尽管它并不值几何。我用它摘抄了数本读书笔记,参加了数十门课程的考试,也以之签下了部队招干的协议书,并在回家后第一时间把我用墨水写下的字迹呈现在父母面前。最终,经过纸张打磨,这支笔笔头已钝,无法再用,我才把它收进抽屉里。以后陆续买过十余支钢笔,有肠衣吸水的与推拉式吸水的,笔头或粗或细不一,工艺或精美或简单,总因手感不好用着不顺丢弃了。发现了这种钢笔,我心头一喜,一口气挑选了六支。

店主颇为诧异,问我:“你是老师吧?买这么多钢笔要送给学生?”我说:“我不是老师,以前用过这种笔,却许多年买不到。别看汉中城里文化用品店无数个,可这种笔还真罕见。”店主哈哈大笑,从抽屉里拿出了同样一支钢笔,说:“你看,你看,咱们还有点共同喜好哟,我也喜欢用它!”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拿出一支笔吸满墨水,试着在笔记本上下了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恍惚间回到了从前,像进了考场刚拿到发下的高考试卷,首先用钢笔在卷头写下自己的姓名。

这两年各种教育多,抄写笔记常常手疼,我的学习笔记字迹就有些散乱,但钢笔我一直用,为了方便也将其插在上衣外口袋里,多少有点儿“另类”。在单位,我绝非第N个用钢笔的人,但可能是最后用钢笔的,或许也是之一。不管最后或之一,钢笔是我的一点点情结,丢不下,舍不开,不可忘,当然也忘不了。

会议结束,我还回签字笔,在致谢后也向那位女士笑了一笑。对于人们喜用何种笔我无资格评论,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而个人爱好自然有千百种表现,谁也无法迁就别人或让别人迁就自己。

现在,那支我和父亲争用过的钢笔仍在家里放着。父亲早已不再用它记工,多年来他没写过几个字,墨水瓶也不知去向。我把买回的钢笔给了父亲一支,但父亲并未显出几分高兴来,他的手厚实而粗糙,拿着笔像手中捻了根稻草。他嘴里说着“现在哪还有心境写字,都忘完了,只记得劳动”的话,眼光却有些迷离,如失去故土的人们看耸立于曾为庄稼地的高楼样,父亲眼光迷离的有些无精打采,又有些捉摸不定。

 

邹坤,发表有散文作品等,著有散文集一部。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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