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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生病后

阿呆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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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生病后

文 | 阿呆


从医院回来至今,父亲还没有走出过院子。

我们曾极力鼓励他到村口的大路上去走走,去看看那些熟悉的田地,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气息。但父亲总是厉声拒绝。

我能理解父亲,往昔的英姿飒爽和如今的,需要有人搀扶才能行走,这一点,对于自尊心很强的父亲来讲,极难接受。我们也是,我甚至不敢去回想有关父亲所有的过往。所以,就随了父亲的心,父亲也就只能每天坐在堂屋,或院子里。

记得去年秋天的天气特别好,因为我总是记得父亲在堂屋门口坐着。他看着奶奶和母亲在院子里忙着,打理菜园子,或是喂小鸡。父亲甚至能清楚知道院子里都来了些什么鸟,来了几只,那些鸟都是什么样子。或者,父亲就瞅着大门口,默然无声。

都说时间是人世最好的药,然而,这些属于父亲的,被限制了行动自由的时间,真是太漫长。生病以后的父亲,脾气性格似乎渐渐都有了变化,情绪像一串已经展开的鞭炮,随时随地,一点就着。我知道这些坏情绪对于父亲来说,是想控而不可控的,对于一个以往健步如飞,如今只能长时间静坐的人,他的心里,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绝望和希望是在怎样折磨着父亲的内心?

面对父亲的这些变化,我很心痛。但是为此,我也很心疼母亲,父亲所有的坏情绪,在母亲面前毫不掩饰和保留。我当面,或者在电话里劝母亲不要难过,不要和父亲较真,体谅他是一个病人。母亲为此经常流泪,但,流过以后,也是从不计较。父亲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感叹:没有你妈,我活不到今天。母亲听过此言,仍然流泪,但照顾父亲,更是尽心尽责,无微不至。

每每离家的时候,我对父亲说:好好锻炼,心态放平和,不要着急。父亲总是说:“我急什么?不急。”他一直这么嘴硬。

刚回家的时候,父亲的确走路走的很好,自己在小院里可以走几十圈,父亲觉得他马上就是病愈之人。那天早上,母亲去厨房拿鸡蛋给他,让他坐着别动,但在母亲离开的两分钟里,父亲独自起身走路,摔倒了。头磕破了皮,流了血。事后很久,母亲才告诉我们摔跤的事,这次,母亲哭了,我也哭了。母亲说: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这一跤,摔掉了父亲的胆子,父亲不再敢大胆走路,那种胆怯,像来自一个无助的孩子。从那以后,父亲对母亲更是依赖,寸步不离,而且他只让母亲一个人扶他走路,对于别人,他都觉得不安全。

对于我们姐弟,只要一有时间,我们就会回家去,我们一到家,父亲的状态就很好。平时周中打电话,母亲说这几天不是太好,头重,腿软等等,但我们一到家,问起父亲,父亲就说:今天还可以。我笑着说父亲,你的病,心理因素占重要成分,家里人一多,你就好,我们一走,你就虚弱。

太阳好的周末,我会和父亲都坐在院子里,他坐他的太师椅,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我们各自一杯茶,东一句,西一句说着什么,这个时候,奶奶和母亲可以去做自己的事。父亲不喜欢喝水,我说这不行,水是人体搬运工。我将水杯硬塞到他手里,看着他喝。父亲很倔强,但这个时候,他又像一个听话的孩童。

小院的安静,是极让人享受的,太阳光下,一切都像从前那样美好。一切都那么静,那么遥远,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过去,远到父亲还是那么健硕,一切都没有发生,未来,远的时间好象从此停滞而且茫茫无边,岁月安好都留在了此刻。

父亲现在喜欢让我给他揉腿,说我揉的好,揉过之后,再起来走路,他会有些夸张地说:“看,这回就好多了。”家人,渐渐都习惯了父亲的孩子气的怪脾气。而我对父亲的种种表现,却心酸不已,如果父亲没有生病,他哪能如此喜怒无常和脆弱?

亲情是人间最珍贵的良药,父亲近些年的几次重病,都能起死回生,并能日渐好转,都仰仗于父亲有几个好姊妹。家人各方面的关照,了了几笔,怎可尽书?我们,都是不善表白的人,然而,所有的感激,都在心里。

三姑妈是一个睿智的人,特别是还有一颗善解人意的慈悲心,她总能懂得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前个周末,因有事我未能回家,但姑妈在家。晚间,她发来一张父亲的图片,告诉我:“丽丽,你爸可以自己坐小凳子啦!”听口气,也是极开心。

是夜,我安睡一晚,没有忧伤,也没有那些醒不来的恶梦。


阿呆,发表有散文作品等,业余摄影师,现居陕西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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