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大人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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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大人语录
文 | 铁迟
努孩九个月时，罕目旦才出生，罕目旦上四年级时，阿依舍才来到这个世界。三家人只有三个孩子，这在兄弟姐妹都很多的大人眼里显得格外金贵，孩子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大家的神经，比大熊猫还大熊猫！
努孩九个月住院，我和妻子往医院送饭。一次送完饭，妻子说肚子痛得不得了，怕是要生了。连夜住下，凌晨二三点罕目旦就降生了。病好即将出院的努孩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婴儿床上眼睛还没睁开的罕目旦，显得格外的兴奋。
努孩对襁褓中的罕目旦显得格外的好奇，几乎天天要来见一面。见面了小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用我们也听不懂的婴语在妹妹耳边叽叽咕咕，甚至学着大人抱自己的样子想抱起躺着的妹妹，用水萝卜似的小手轻轻拍着哭闹的妹妹入睡，嘴里呜哩呜喇振振有词。
哪天努孩没来我们都想，慢慢长大的罕目旦在那个点似乎要朝门口张望。好在两家隔一条马路，抬腿就到了。努孩不来了，我们抱了罕目旦就直接去澄源巷。
不知不觉间，罕目旦一岁了，努孩快两岁了，妻子上班了，岳母临街的小窗成了二个人的乐园。早晨早早送下来，晚上下班接回去。岳母看着二个人喝完奶粉，扔给一堆玩具，这才干家务，抽空给一家人做饭。二个人玩玩具，你要他抢，抢得不可开交甚至要打起来了，岳母抱过处于下风的一个扶到窗子上，让手抓了防盗钉看窗外。玩玩具的这时也不玩了，手抓了钢筋就上，早上去的不让，脚蹬手推，一场战争又起了。
罕目旦话多，努孩话少。
每天睡觉前，罕目旦要让讲故事，听不到心病上不睡觉。能讲的都讲过了，于是买来《宝宝睡前故事》一篇篇读。终于一本书读完了，我没辙了，于是重复：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从前有座山……有时听得迷糊了就睡了，有时清醒了非让重讲不可。罕目旦三岁的一天领着去花鸟市场，在一家紫砂壶店，看到一款壶跟老板问价钱，老板说三百，我小声嘀咕：咋这么贵！一边的女儿脱口而出“不贵么”。一旁的老板顿时蒙圈了。一连二天，女儿高烧不退，平时机关枪似的嘴巴也哑火了，一句话也不说，问急了，只是努力地点点头。我们都很着急。那天我背着去自治巷看病路过大同路，女儿忽然间问道：爸爸，香蕉是不是本赖赖！前两天幼儿园教过英语，女儿还记得。我和妻子顿时心花怒放，女儿的病快好了，能说话了。女儿话多，连医生也喜欢。过了十几年了，自治巷的王大夫一见我就问女儿。
努孩话少，憨厚，好动，但爱笑。幼儿园一回来，平举着右手学《武林外传》里燕小六，蒙了头向前冲。拖着去看书画展，手里买的酥饼一口不吃，粘了酥的小手一个劲地要去够人家的书画。吓得我赶紧抱起就走。稍大，话更少，但说出来一鸣惊人。有小孩要买自家小卖部的小食品，大人还没发话，正玩洋片的他一本正经地说，过期了发霉了。痴迷于游戏或手机，看着铺子，有人要买烟，明明那里摆着，却头也不抬地说没有。路人也就罢了，有邻居给妈妈告状，一顿打是躲不过了。尽管如此，依然我行我素。上初中了，脱离了妈妈的“魔掌”，话多了。课上说课下说，回家振振有词地说着顺口溜：青山清水青少年······以致于我也记下了。一段时间，我管努孩不叫大名哈玉宣叫青少年。
罕目旦和努孩同时上的初中。上初中以后，二个人的话都少了许多。罕目旦遇到高兴事了滔滔不绝，考不好或不顺心了一天也问不出一句话。本来不爱学习的努孩愁眉苦脸，难得开口，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里面对面，也不会开口问你，除非你开口，才嗯啊应一声。
罕目旦努孩在餐桌上写作业，三岁的阿依舍小大人似的一手叉腰一手拿个竹棍教育哥哥姐姐：写。好好写！看着电视，忽然一位女主捂了肚子到水池子里干呕，阿依舍一个劲地喊：怀孕了怀孕了，肯定怀孕了！果然不出所料，那位女主确实有喜了。岳母讨厌吸烟人。阿依舍不高兴时，翘起二郎腿，右手食指中指呈夹香烟状放在嘴边，冲着奶奶喊：我抽烟加我抽烟加，气得岳母直瞪眼，只好好言相劝。高兴了，喊一声阿依舍，让干啥就干啥；不高兴了，吉吉（自己）的事情吉吉（自己）做，连你理也不理。想要你手里的东西了，来一句：这是给我的吗？你不想给也得给。阿依舍聪明好学，活泼好动，爱说爱笑，跟努孩罕目旦完全不一样。
读完技校上班的努孩，上班睡觉玩手机，完全是一个无话之人。千金难买一句话；读完高中上了大学的罕目旦，话也弥足金贵了，高兴了由着自己说，不高兴了一句话也没有；上了小学的阿依舍文文静静的似乎变了一个人。学习踏实了自觉了，见面了叫一声姑父说一句赛俩目，就再无话可说了。
过春节一家人聚在一起，大人们说说笑笑。倏忽间发现，孩子们深深沉沉的，一个个不说话，一人一部手机。问一句说一句，有时问了也没人回答。大人们要看春晚了，三个人扔下快没电的手机，有说有笑地玩起了三国杀。
小孩们的世界，我们彻底不懂了！
铁迟，回族，发表有散文小说等多种，出版有散文集《味觉·记忆》。甘肃作协会员。现居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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