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南山:故乡与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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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南山
文 | 高晓涛
又见南山是在暮春时节,一个寻常日子。这样百花开尽的时节,容易让人的心多出几道褶子,也容易使人把自己与光阴隔开,平添几分阔朗跌宕的远意。
我是去工商大学参加为期十几日的培训,原以为又会是一次枯燥而单调的学习之旅,我暗暗思忖着和学习无关的心事,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我们学习与生活的处所位于南山脚下。南山被称作重庆的肺叶,空气和风景俱佳,开班课上,班主任老师尽数这所独据地理优势的学校的好,并再三建议我们在学习之余去爬爬山,呼吸一下山中的好空气。
我的心却在此时走远,南山这个名字把我心中某种沉睡的情感唤起,无端端地令我想起了故乡略阳,那里也有座山,叫南山。
一直以来,故乡的一切都像是暗夜里深埋的伏笔,是能随时牵动我内心欢乐苦痛的阀门开关,正如南山。
故乡的南山就在那个小而温暖的城市的边缘,蜿蜒的山路一直通往深幽处,潺潺的溪流像身体的脉动。那些散发清香的、永远倔强生长在山谷深处的野花、劲草,那悬崖边傲立了一年又一年的青松、白杉,风吹过的时候,就发出飒爽的回响。在南山的怀抱里,很难产生对命运际遇的不满和抱怨,也远离着疏妄和不安,亦能迫使我在寒凉的清晨或是黄昏一遍遍检视自己的灵魂。脚踩大地,是苍凉又慈悲的覆盖,我珍惜着脚下这片土,这片土地也在向我传递着温度,触摸南山的一草一木,如同融进了她宽阔温情的怀抱。在冷暖相加的日子,一任山风自远处呼啸而来,如同给尘世清醒的昭示,这样的一座山,怎会让我不为之动容?让我的眼中一次次地泪光闪动?
却是从什么时候?再也看不到熟悉的南山,找不到那散发花香的山间小径。是我的背叛和疏离吗?还是现实的藩篱将我们隔开?从此后,即使是刻意来到城市中任意一处僻静的地方,依然对宁静充满近乎痛苦的渴求。想起当初那么努力地出走,就是为了远离南山,而在城市的喧嚣与浮躁中行走,最终却又回到我出发的地方——南山。
怎么偏偏也叫南山呢?在重庆生活了这么久,我竟是不知这里也有叫南山的山呢!忽然迫不及待地想去山里走走。
连晴多日,空气里已有了夏日般的暑热,但一走近南山,便感到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迎来。向上攀登的山梁有个形象的名字——龙脊山。对于我,这是一座稍显陌生的山,让我有了想要探寻她的无穷欲望,一路向上,登山步道沿着山势自然铺就,每攀登一处,都有不同的风景,一下子竟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四月的南山,天边有着一种暧昧不明的苍灰,站在一处至高点,看一轮红日从山的那头缓缓露出全貌,心情不由明朗起来。路途上经过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块石头虽说都平淡无奇,但因为有了岁月的沉积,隐含着一种勃然蓄集的能量。忽有山风袭过,各种的树木集体发出了声响,山谷里开始回荡令我熟悉的森林交响,清凉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山的那一头,有人在大声呼喊着,隔着距离依然能感到,他把肺里的污浊之气呼了个精光。在这南山间行走,我的步履变得异常轻快,呼吸变得格外顺畅,不多时,已是汗如雨下了。
到达峰顶,阳光已有些刺眼了,下山的路走了另一条,山径上铺满了不知堆积多少时日的落叶,密密的树林遮住了有些刺人眼的阳光,只留下些斑斑驳驳的光影,林间的鸟儿此起彼伏地欢唱着,声音清脆悦耳。我被眼前这样的光影、声色感动了,原来山中的光年如此的相似,我在心底轻唤:南山,我回来了。
忽又想起海子的诗:“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时光之水拍岸,一些过去以为永远不变的早已物是人非,渐行渐远,最终陪伴着我们的,却始终和你站在一个位置,不会改变,一如天空,山川,河流。
是谁说过,人的心中要有远意才好。离开了,也许才更珍视那些加持于自然的美好,才更看中自己的初心和态度。
现实的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大多的时候乏善可陈,却总不时地给你一些奇特的体验,让人感动和狂喜,如我此时的感受。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南山,一如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个叫南山的山是何等令人神往?又或许,南山更多地意味着一种情感与心灵的寄望。无论哪里的南山,无论谁眼中的南山,也许都是一样的凝重、无言,其中的真意也是一样的难以言说,但内心深处早已被闪电般地照亮,这也许就是南山的魅力所在吧。
下山的时候,我忍不住望了望刚刚从晨曦中苏醒的重庆城,美丽的山城之夜已是昨日的碎梦,今晨又是新的一天了。
高晓涛,发表有散文作品多种,现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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