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一叶兰，堪同隐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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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花香入素琴
文 | 梁红梅
春雨如同岁月一般，缓缓滑过脸颊，凉凉的，夹杂着一丝丝季节变换的气息。窗台上，素心兰与荷形春剑两盆兰在细雨微风中轻轻摇曳。
朋友在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去了一个陌生、滚烫的城市，离别之际，将心爱的两盆兰花倾心相托。
离开一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总会有一些放不下的牵挂，比如人啊，花啊，记忆啊......
远方的城市，繁华而温暖，虽有亲人相陪，在公园，大街小巷也时常可见一些美丽芳香的花儿，可在朋友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故乡小屋里养殖的两株兰，不忍心让心爱的兰常年累月孤独的留在阳台眺望、等待......
我懂得朋友对兰那份放不下的牵挂！
故乡的家门口有一棵伴我成长的桑树，母亲不在家的那些岁月，我时常守在桑树下，和它说话，听它唱歌，看它的叶子一瓣一瓣的长出枝头，我知道，等桑树长出了新叶，结出了桑葚，母亲就该回家了。慢慢，在桑树下我读到了希望，等到了温暖。
十二岁那年，和往年一样，在桑树下我等到了母亲的归来。不同的是，从那一年开始，我将永远跟随母亲和一个让我称之为“爸爸”的外乡男人，连同丢掉父亲给予我的姓一起远离故乡，辗转天涯。小小的女孩儿，无法选择，无法左右，无法改写一早写好的命运，只能独自坐在桑树下默默流泪，是紫红、香甜的桑葚刺激着味蕾，唤醒我失去很久的甜蜜滋味。
那一年，虽只有十二岁，却有着成年人的伤悲。离乡之际，回望无数次给我欢笑，希望、温暖的桑树，泪如泉涌。那桑树似乎预知我们远离故乡后的结局，在风里无所顾忌的绽放，摇摆，呜咽，渴求我带它一起走。而我又何尝不想带它一起离开，去远方的城市种植一个新的念想！
相比桑树，朋友相赠的兰就幸运许多，最起码，我是一个善良、爱花的女子,不会冷落它们，不会让它们在思念的凄冷中悲伤地枯萎。岁月改变了太多，桑树没有素心兰、荷形春剑那么幸运，没有遇到一个真心呵护它的知心人，没有等到我们的归期，在一个落叶儿飘飞的季节，带着绝望，带着不甘心，连同父亲留给我们的小屋凄绝地倒在故乡的青石板上。清冽的泪珠越过了千山万水，一直流淌到我的梦中，默默对我倾述思念的酸楚，默默抚摸我不再光洁的额头。恍惚之间，我又回到了年少，回到了故乡，小屋依旧温暖，桑树依旧青翠。在梦里与现实间游走，恍如隔世，生与死之间竟然是这样判若霄壤。
很多年过去了，母亲和桑树留给我的记忆，在繁忙而琐碎的生活中越走越远，我以为我已走出了年少时期的阴影，对那些发生过的悲伤过往不再置念。谁知，在今夜，往事却萦回于我的胸间，不时的泛着甜味，也不经意间流着苦涩味，不停地逼出我的泪在深夜流淌。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有些美好，有些伤悲，注定只能在回忆里，随着生命的完结慢慢的消散。
朋友对赠与我的两株兰，虽没有我对桑树的情感深切，但对兰也同样视如己出。离别之际，反复叮嘱我兰的习性，养育的方式。抱着兰从朋友家出来，天空细雨纷飞，山顶薄雾轻绕，等车的间隙，转身回望，我看到了窗前朋友目送兰依依不舍、牵挂的复杂神情。还好，在城市的新家，朋友已培育出了新的素心兰，无论是做为一个思念故乡的念想，还是一份养花的乐趣，这都是一件值得让人称赞的温暖的事情。事实上，花儿和多多一样，虽不会说话，可在一起时间久了，情意便与日俱增，无法割舍。不经然，已与我的生命融为一体。
朋友是一位爱好摄影和养花的热心人士，虽满腹才华，为人却十分的低调，如同他养的兰，雅致而不张扬，漂亮而不庸俗。对于他的信任，我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方式表达谢意，只能尽心养兰，精心照顾它们，让远方的朋友想起兰心里是愉悦、安然的。朋友没离开之前，彼此虽身在同一座城市，却不常联系，需要帮忙，往往只需一个电话即可。这种清淡如水的交往使我和朋友真挚的情谊得到了保护和延伸。两盆兰，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我让嗅到了幽幽兰香，更是让我获得了一份信任，一份感动，一份温暖的友情，在失落时给予我慰藉，在低沉时，给予我鼓励！
养花多年，却不曾养过兰，对朋友相赠的两盆兰视如珍宝。的确这两盆兰十分珍贵！
翻书，网上查资料，慢慢地在我的精心培育下，眼前的两株兰色如青竹，花瓣湿润娇嫩，含笑带羞。嗅之，淡淡的清香环绕，不浓不烈，沁人心脾。柔软的枝条如同记忆中的桑树在夜色中轻轻唤醒我沉睡已久的信念与感动，生命的光亮似薄纱久久的笼罩我。
在忙碌的生活间隙回家侍弄一片绿意，读懂一片花香，不让往日悲伤的记忆串珠散落，这或许是上天怜悯我，赐予我另一份与众不同的幸运！与花倾心相知，与多多倾心相依，无需旁人懂，活在简单的世界里，心如雪莲般洁净。在心力憔悴时，看看阳台上的那片绿意，那些花儿，酿一份浪漫，写一页美丽，不管生活多难，终究是要继续。
夜深人静，春雨还在不停的敲打窗棂，一个人静坐窗前，一首单曲循环的音乐，一杯有些凉意的苦咖啡，一本不舍放下的书籍，一个人沉浸于静谧中，空气里弥漫着幽幽兰香。放下书，轻轻拨动琴弦，吟唱：
兰草堪同隐者心，
自荣自萎白云深。
春风岁岁生空谷，
留得清香入素琴。
（小村摄影）
梁红梅，发表有散文作品多种，现居陕西镇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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