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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一小镇,千年旧光阴

刘章建 读书村 2018-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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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小镇华阳(丁小村摄影)


华阳小镇

文 | 刘章建


地处秦岭腹地的华阳镇,南距洋县县城70余公里,北屏太白县70余公里,是著名的傥骆道上最大的驿站。其时,经由长安至汉中依次有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和子午道4条天堑,傥骆道长约240公里,位于汉中傥水河口,北口位于西,为古道中最快捷也最险峻的一条古道。华阳,作为镶嵌在这段古道的“明珠”,成为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唐至明代中叶,在此设“华阳县”和“真符县”,为古镇最为鼎盛时期。唐德宗、唐僖宗两位黄帝躲避兵祸经此难逃汉中,均曾驻跸于此,留下了很多传说故事。籍此,靠着宝库秦岭,坐拥了明清古建筑群、古栈道遗址、著名高峰兴隆岭、秦岭“四大国宝”、秦岭珍稀动植物等众多资源为一体的华阳,因其与众不同的地质、地貌、气候、水文、动物、植物等以高、寒、奇、险、特的特色,“一山有四季 , 十里不同天”,常年吸引着众多观光、科考、探险、休闲者的身影。

从深藏闺阁到专家惊叹,从游客罕至到络绎不绝,十几年间,我数十次登临这个足以愉悦心境、陶冶心境、沉醉慢时光的胜景里,去扪心自问和考量勇气。我见证了秦岭腹地小镇华阳从沉寂到兴旺的变化,也见证了一座地处深闺待价而沽的小镇再次从寂寥没落到繁华迤逦的历程。不管怎么说,兴旺发达总是好事情,因为秦岭在召唤,召唤遗世的古道风情;因为秦岭在固守,守护着最后的纯粹净洁;华阳就是秦岭用山水树木、鸟兽山石、冰川杜鹃固守着的人间仙境;数不清的古镇,就像一个个支架,构筑起大秦岭的绵延浩荡与巍巍雄风。

再入华阳,恰是初夏时节。气候就是游人兴致的晴雨表,不冷不热,最是闲散游的好时节。

早上六点半,小镇就热闹起来了。

头顶朱鹮“欧欧”的婉转鸣叫,和着鸟雀“啾啾”的呼哨,冲破云雾,唤醒了沉睡的游客,也打破了古镇的静谧,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喜欢山水的城里人躺在秦岭的怀抱,美美地歇息了一夜,被这些乖巧的鸟儿适时叫醒之后,就不约而同相伴着上街了。

恰逢三六九集日,街上顿时形成了两拨忙碌的人群,都沉浸在各自的喜悦里,期待着双方的垂青。——这是一种沉睡了千年的婉约约定,也是秦岭腹地积攒了千年的福报,彼此之间,在秦岭庄重的视线下,在秦岭酝酿了千年的修行里,完成了一桩最惬意最轻松最浪漫最价值的契约。

2009,华阳山溪(丁小村摄影)

一群是忙着布置展览会一般摆出山货的村妇老汉,正忙着从架子车、三轮车里往街边倒腾着摆放新鲜的竹笋、野菜、花菇、木耳,或是干货笋干、天麻、干菜、黄豆、薏米,或是腊肉、土鸡、兔子、活鱼等等,不一而足。……刹那间,一街两行,琳琅满目,干的、鲜的、土的、活的,各色山里出产就码在街边。这时候,他们才有空坐在小板凳上,老汉掏出烟锅狠命咂几口旱烟过瘾;村妇呢,掏出纳了一半的鞋垫或者十字绣开始做“功课”,眼睛也不闲着,侧身看那些奇装异服的游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期望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游走着盘旋着期盼着等待着。

另一群呢?就是受够了城里的雾霾、吵杂、压力和快节奏,上赶着躲进小镇寻安逸的城里人。在这里,不必急匆匆地赶地铁,也不用瞪大了眼寻车位,更不用红灯停绿灯行的小心翼翼,走在小镇街上,你就是主人,世界都是你的,一切尽管随意,一切尽情撒泼。于是,大家东游西转,瞪着眼看稀奇,看见黑毛的腊肉喜欢,看见带着秧子的野天麻呼叫,看见神仙豆腐、灰灰菜、石花菜就直接嚷嚷着,“哎呀,这就是昨晚最好吃的凉拌菜……”

也是都有收获。一个老汉的半铝盆过水竹笋才“落座”不久,就被三四个城里的“煮妇”盯上了,一番你情我愿的讨价还价,就每人拎了半袋子走,收货的和得钱的,都喜悦着,迎接新的收获;那个老妇的石花菜很新鲜,就被几个游客斩钉截铁地簇拥而上包了圆。……一时间,字正腔圆的关中普通话和蹩脚戏谑的华阳普通话机关枪一样你来我往,也不失趣味。反正,秦岭深处的老汉农妇熟知城里人需要什么缺少什么,就毫不犹豫利用务农间隙,去山林里踅摸着剜回半筐野菜,上阁楼里倒腾半笼香菇木耳,实在不想动,就直接从橱柜里翻腾点干豇豆、干洋芋片、干竹笋,也能兑换几个钱,增补柴米油盐的空缺。

旅游,让这个沉寂千年的小镇,顿时风生水起推波助澜地改善着老住户们的床上用品的质量和锅台碗里的油水,甚至是语言描述的婉转形容和诚恳谦逊,让这些在山民村妇眼里一钱不值的山货走进城里人的厅堂和厨房,去展示山乡的厚道,秦岭的淳朴,乡村的味道,让这些山货去充盈城市越来越稀缺的干净。

不管你来还是不来,小镇华阳就静卧在一千多年前从盛唐长安逶迤走来的秦岭深处,等着你,永远都是一副宠辱不惊包罗万象的姿态,豁达地迎接四方宾客。

才七点,船头广场、将军广场、老街建筑群、新街两边,就开始接纳着三三两两的游客。寻早点的上家看了看下家,左边闻闻香右边看看馋,总也下不了决心在谁家落座;拍客们更是忙碌了,才跑上观景台拍云海还未尽兴,又看见街面人影绰绰的忙碌,就赶过去拍人文纪实,实在是要把这小镇的美好慢慢地记录下来,才算是“入宝山而不空手归”。

2009,华阳朱鹮(丁小村摄影)

我是闲散人,半上午就把小镇转了个遍。在这个被誉为“千年古船城,秦岭第一镇”的千年驿道上,尽情地与那些明清时期的古塔和古戏楼对接,与那些200多年前的客栈、酒楼、茶楼对视,与古镇东西二河从秦岭深处流淌下来的水流对视……在那座清道光年间修建的老戏楼前,我流连忘返,望着雕梁画栋的屏风彩绘和气势恢宏的楼台屋宇,我仿佛看见一个清晰地画面:斯时,台上生旦净末文臣武将走马换刀余音绕梁,台下遗老遗少挈儿将女休憩欣赏,一旁引壶弄浆者提篮叫卖者往来穿梭……如此休闲的偏安一隅,静卧在秦岭腹地,虽处不毛山林,却眼观朝野,享得先机,不乏欢愉之情操,不悖情思之体悟,不枉山野之沐浴,足见当时物埠民丰的气象,也实属罕见了。

站在船头广场,望着东河、西河两水交融,看着潺潺水流缓缓流淌,看着那高贵的河流,看着那清澈的从唐朝流出来的琼浆,环绕着古镇,古镇像一叶轻巧的小舟,荡漾在高山秀水之中,成为秦岭缥缈的精灵,延续着一脉厚朴民风,驻守着秦岭最后的脉气。

临街房,一家一家都是小酒店、小宾馆,鳞次栉比,几乎家家都是客满,也几乎家家的停车场都驻满了大小的车辆,就连镇政府的大院,也塞满了大大小小三四十辆车。徜徉到游客中心,售票的小姑娘告诉我,他们共有四个人售票,仅她一人昨天就销售400多张票,一算不得了,日接待量怎么说也在一千五百人左右,仅一个双休日就能接待两三千人,已经很不错的了。

中午,邀三两好友,就坐在四路交汇的将军广场,坐在华之阳珍味馆门前,望着傥骆古道威风巍峨的牌坊,就着三两野菜,晒着初夏暖阳,熏着细微河风,品着店主人李小忠好客赠送的鹿茸酒,嘬几口,仿佛看见了盛唐威武雄壮的骡马队驮着珍贵的辎重,徐徐走来,一霎时,我也成了一千多年前茶马古道浩浩荡荡的驼夫和骡马,行走在秦岭深处,品味秦岭的奥妙……

光阴流年,韶华依旧。待千年之后,我们也一样成为大秦岭美好的记忆和传说。

2006,华阳夜色(丁小村摄影)

 ——The end


刘章建,读书村专栏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90年代末期开始创作,先后笔触散文、小说、杂文、诗歌等多种题材尝试。出版散文集《行走的记忆》、杂文集《英雄不问出处》等,部分作品入选中学生作文辅导教材。现居陕西洋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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