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要去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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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子要去当兵
文 | 任宏斌
侄子，听说你想当兵，我格外高兴。
但我还要提醒你，想穿橄榄绿，不能凭一时激情和冲动，需要有献身国防的永久情怀。入伍也不意味着将来就会有稳定的工作和丰厚的收入。
责任、奉献、担当、牺牲，忠军爱国是军人基本职责。
18岁那年，我入伍体检时，由于感冒未愈，最后一关胸透怀疑是肺炎。得知结果后，我在县城大街上放声大哭。
路人都劝我回家，我没有回去，夜色里，我找到了负责体检的县医院院长的家，肯求院长特许，再为我复查一次，慈祥的老人被我的倔脾气感动了，特地找来当时体检的医生和胸透资料，研究了半天，明确告诉我：你小时候肯定患过肺炎，今年当兵肯定不行。孩子，回去吧，如果明年你愿意，还可继续再来，我一定支持你。
当天晚上，老人给我安排了食宿。至今我都没有忘记老人的笑脸和细语。人生路上有许多遇见，有些转瞬即逝，而那位老人却让我常常想起。
他像父亲一样拉着我的手，摸着我的头，陪我吃饭，和我聊天到天亮，给我买了回去的车票。
第二年我又去体检，身体合格。我专门跑去告诉他喜讯，他当时已升任县卫生局书记兼院长。
他要请我吃饭，我有些胆怯，那个时候见过的最大干部是乡上武装干事，但老人很热情，我们步行到离县院不远的崇信宾馆楼下一家小店里，又来了一个年青人，我们三人要了四菜一汤，那天还喝了点酒，那个年轻人还给我讲述了一些军营生活和制度。
他是退伍军人，现在县医院当保安。当时我不明白年轻人为什么要讲这些话题？
19岁的我如愿走进了军营，对部队生活如数家珍，战友们感到奇怪，还以为我在部队大院中长大。
那时候，我才明白那位老人良苦用心，他带来的那个年青人讲了那么多，就是让我知己知彼，笨鸟先飞。
入伍临走前，村上、还有我工作过的陇军煤矿给我送来两个大匾，上书参军光荣几个大字，这两个牌匾到现在仍挂在老屋的那面墙上。村上专门包了场电影，在我家院坝中播放，电影名字想不起了，附近村民都赶来了，那一晚比过年还热闹。
我听几个阿姨商量着要给我介绍对相呢？我一笑了之。
父亲看着瘦小的我，裹在肥大的军装里，心里便泛起酸酸的离情。哥哥动情地说：你稚气未脱，也从未离开过家门和亲人，青春的岁月还没有经历多少人生的风雨。我笑着安慰他：“哥，我会像家门前那小松树样青翠挺拔的！照顾好爸妈”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苦，累自不必说。爬在冰凉的水泥地面苦练射击动作，伏在渭河沙滩中练战术动作，手上，腿上破皮出血是平常事。五公里越野徒步训练，红肿的双腿到了夜里便钻心般的疼痛，军装都脱下来，第二天仍然坚持训练。
战友们来自山西，陕西，口音各异，聊天就像听外星人在说话。
第一次在部队过年，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娱乐，大部分人伏案写家信，不知那位战友写着竟轻轻啜泣，顿时，一个班十个战友嚎啕大哭，惊动了新训队首长。
其实大家心情都一样，想家乡也想亲人，想家乡的荞麦面饸饹，想昔日的同窗好友……
侄子，军营的生活并非我当初想像的美好浪漫。驻地虽在城区，近临火车站和小吃街，四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热闹，但部队有纪律，不能随便走出营区，请假也不准。训练间隙，我们爬在铁栅栏内望着外面的街景，真的折磨人。
战友们理清一色的平头，穿肥大的军装，枯燥训练，白菜豆腐，蒸馍面条的生活，但身处闹市却看不到城里的热闹和繁华。
我曾经纠结过，难道我的选择错了？青春难道只属于这片单调的橄榄绿？
正当我苦闷彷徨时，部队请来一位退伍老兵给我们做报告，他给我们讲了他战友的故事——他的战友来自革命老区会宁县。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到部队后，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是全团训练标兵，代理排长，服役两年的老兵当排长少见。
服役第三年时，他主动提出退伍回乡，战友们都劝他留在部队，但他决心已定，许多战友为他感到婉惜。
他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轰动全县，他将牺牲的战友父母接到他村，用退伍费给其搭建了房子。村民们都笑说他脑子有毛病，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张口，日子过的艰难。
他在建筑工地上当过瓦工、木工，开过饭店，卖过服装，每天早出晚归，经过几年打拼，他在当地小有名气，成了大老板。
又一年建军节，他回到老部队看望战友，给连队赠送了几台电脑和一些生活用品，这些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全是他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看他身上褪了色的旧军装，脚上黄胶鞋，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一名老板。
在连队呆了一周，每天安时起床、休息、训练、吃饭，俨然还把自己当着一名普通的战士。
临离开部队时，他将战友们的军装洗干净，叠整齐，流着泪对战友说：“真舍不得离开你们……”
我们被这个真实故事所感动，明白了军人注定得有牺牲和奉献，注定要热爱军装的色彩——永远的橄榄绿。
侄子，你满月那天，我准备休假探亲。适逢一名超期服役的老班长因4次推迟结婚日期，未婚妻和家人都很生气。
部队特批他回家完婚，可他记挂着他养的猪，生怕有个闪失，见此情况，我放弃休假念头，主动申请养猪，老班长才放心踏上归程，举行完婚礼却绕道二百多公里为你送去礼物。老班长回到连队并没告诉我这些，是你爷爷写信时告诉我的。这就是部队，这就是军人，心中牵挂着战友，牵挂着军营。老班长只在家呆了十天，提前十多天辞别新婚妻子又回到部队。
榜样就是力量，向这样的老兵很多，感人的故亊也很多。
记得那年雪花飘飞的腊月，快过年时，部队安排我和一名老兵到城区采买生活物资，那天，车上坐满了人，座位下塞满大包小包，我和战友在车后过道中站着，车辆摇摇愰愰慢行。
战友发现一名小偷正在行窃，大喝一声住手。我循声望去，小偷正对一名穿戴时鬓的女青年下手。战友的喊叫，让小偷失去了机会，他和同伙掏出匕首向车后走来，车内其它人见状，都低头装睡。战友没有胆怯，一把将我推到身后，自己一人冲了上去，以战友的身手小偷是伤不了他的，无耐车内人多施展不开手脚，又怕伤着群众，战友在车内闪躲，小偷和同伙恶从胆边生，挥舞着匕首刺向一农民工大腿，顿时车内惊叫声一片，可就是没人伸出援手。
司机见状竟然停车打开车门，小偷和同伙跳下车跑了，战友嘱咐我照顾好农民工，自己一人追了出去。
在我的要求下，司机开车送受伤人员去医院，其它乘客以种种理由要求下车，我随车去了医院，安排好受伤农民工后，我准备下楼去找战友。
岂不知，战友一人和两个歹徒搏斗，浑身多处受伤，血流染红了军装，可他仍然死死的抱住其中一人，另一名同伙见状自己跑了，在过路群众帮助下，120赶来，可惜战友已停止了心跳。
在战友遗体告别仪式上，上千名群众自发赶来相送。
一名当天的乘客流着泪说：你们这些当兵的年轻人，是合格军人，是真英雄！话短语精，贴心暖心，公正公平。
回顾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乘客们看着我们是那种信赖、期盼、热切的目光，我第一次感到身上这身橄榄绿的责任和份量。
转瞬十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忘记部队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友，没有忘记那位几次推迟婚期的老班长，更不能忘记为救群众和我光荣牺牲的战友……
再有几天，就是战友的牺牲纪念日，写下这篇文字，算是给侄子的回答，也是对军营岁月的怀念，更是对牺牲战友的悼念。
前几年，每逢这几天，我都会去战友的家乡，看望其父母，今年却因事务缠身，不能前行，实感内疚。
战友情如兄弟情。与战友朝夕相处几年，结下的深情足以支撑人的一生。这种缘分不会因为离开军营而中断，而是把未来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侄子，穿上绿军装，意味着责任和担当，意味着奉献和牺牲。要求要被普通群众高，你考虑好了吗？（图片来自网络）
任宏斌，甘肃崇信人，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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