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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军山和水碓村

汉青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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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军山和水碓村

文 | 汉青


 

参加工作第一个月,我拿到了726元薪酬,心里一沉,畅游世界成白日梦了。穷则思变,我想到了好办法,美梦终究得偿。首先亟不可待地来到天安门,车水马龙,宫殿巍巍,感慨昔日皇家禁宫今朝百姓公园;往东,飞跃太平洋,停驻白宫,数数广场上停了几辆车;再跨越半个地球,飘过喜马拉雅山,雪山皑皑,素涛滚滚,寒气逼人;咫尺之间,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黄沙漫漫,好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死亡之海,顿觉口舌干裂。此情此景,仿佛置身李白诗中: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宇宙浩渺多彩让人称奇,也让人自觉渺小卑微。最后,目光回到原点,我生活、工作的地方——定军山。奇怪了,为何是一团尘雾?天苍苍、野茫茫,前一秒的盎然兴致荡然无存,悻悻地关掉谷歌卫星云图,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在汉中,若把两汉三国璀璨的文化历史一分为三,勉阳当得其一。六年前,头一回踏上这片土地,我亟不可待地迈进了武侯墓的大门,一部《三国演义》在眼前演绎开来,拂去战争的硝烟,造木牛流马处黄沙,北方险隘天荡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阳平关,一水带梁雍的汉江,还有无数雄英智慧的人物,跨越1700多年的历史,如22株百劫余生的葳蕤古柏,活生生地挺立着。

往上,是勉阳三国历史的主峰——定军山。在通往山顶的林荫小道上,我想到了“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风云际会的时代会留下哪些痕迹呢?一只锈蚀的箭簇,一口豁刃的马刀,还是一副凛然的将军盔甲?走过几处人造廊桥、营房和水泥路,我心零落得只剩下一部空落落的历史。俯瞰全城,这是一幅用墨汁、泥土涂鸦出来的印象画作,厂房威逼山脚,尘埃弥漫似魍魉,凌乱的建筑、铁路、公路肆意割裂土地,到处是钢筋混凝土、飞驰的渣土车,是硝化物、硫化物弥漫的空气,是被高耸的烟囱、垂直而上的烟尘刺破的苍穹。往东是开山后的残余,裸露的山石如同白骨,血淋淋地控诉着伤害。汉江瘦如死蛇,几台挖掘机在河中心轰鸣着,身后留下了沙的高山和河的深坑,水流萎缩如濒死人的血管,只待流干最后一滴就灯枯油尽。

从武侯墓返回的路上,恍如隔世,我以为正在走近荒漠。我看到一棵棵小草、一株株桂花,绿叶被富含铁、锰、锌、铅、镉、镍的厚厚矿粉、沙尘覆盖,牢牢吸附着,光穿不透、风拍不掉、水冲不走。微雨过后,叶面上道道长痕,像是毒汁,又像是无助痛哭后流下的悲愤抗拒的黑色眼泪。它们明明活在世间,却被禁锢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苟活炼狱,生不如死,而它们还在用极其微弱的光合作用制造着氧气。

这是从冰冷的卫星云图中走出来,用带着体温的血肉肌肤所感受到的画面,味觉、嗅觉、视觉、触觉所能接受到的讯息。似穿越回盛世大唐,李白从太空被打回山河破碎的人间: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即使诸葛亮急得从墓中爬出来,可有回天之术?

 

几年之后,重回勉阳,我爱上了一个叫水碓的地方。

与定军山相隔三十里,一个小小的山村,从卫星云图上看水碓,静静地依偎在大巴山怀抱中,陕南风韵的白墙黑瓦老房子,父辈们播洒过汗水的土地,乡村道上悠闲自在的牛群。山峦丛丛,连峰叠叠,清水悠悠,漫无边际的深绿,涌动的波涛,森林的海洋。白丝带一样纵横的阡陌,牵连着千万横衢大道,缀接着游子的乡愁。

惊艳到我的首先是龙湾的初春,像打翻了油彩,麦子返青,野草芳菲,油菜花正盛,麻柳树的叶子还未完全舒展,河水的颜色也不是那么深,水面上的竹筏不拥挤,游人的呼声也不聒噪,一切都透着生命初放的盎然和宁谧。从此,我记住了一个名字——“漾家河”,我有意错写成“养家河”,偏爱这里宜室宜家,愿在此度过夏天、春天和秋天。

在两房四百年的四合院里,土墙、灰瓦、窄巷、石阶、苔痕,还有老者,他们陌生的语言、陈旧的衣衫、乌黑的锅灶、粗制的农具、老旧的家电,甚至散养的母鸡,都那么优哉游哉,时间在这里仿佛不曾老去。不图一时的热闹,没有把自己标榜成古屋、古镇。虽然也从皱纹和汗水里也看到了渴望,渴望日子再好一些,但没有焦虑,没有急功近利,更没有破坏一切的欲孽。

这里还有一位我敬重的诗人。他清瘦,长发,和善,透着古风。不逐繁华喧闹,暂时抛却了城市的烦恼,和老农、河流、野草、庄稼、青蛙做着邻居。面向人生,感觉无力承受的时候,挑灯,读一本小说,写一首简单的诗,也许不能改变什么,总归为时代留下点记录。把树叶做成书签,寄给远方的朋友。朋友们相约,在某个明媚的清晨,踏着露珠去访他,品茗,说诗,也聊人生世事,心绪纯净如水碓的清泉。

我不一定喜欢陈旧的、落后的、封闭的,也不拒绝新鲜的、便捷的、现代化的,但我确信,我向往一切清洁的、美好的、富有生命气息的事物。喜欢水碓,因为它满足了我对一个美妙地方的所有想象。

 

如今,我偶尔还玩卫星云图。我会看看核污染三十年之后的切尔诺贝利是否依然是人间地狱,是否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无法走近它。看看南极的雪白是否在数字标尺上缩小了千分之一毫米,那意味着数百平方公里冰川和数亿吨冰山销声匿迹。有段时间,我还想看看山东阳谷、临清和安徽黄山,听说这几个地方很重视文化旅游开发,为了争夺西门庆故乡的荣耀激战正酣,我想去看看这里的风物人情有何独特之处,是不是男人都像西门庆一样欺男霸女,女人都似潘金莲一样荒淫无耻。

好在,再看定军山的卫星云图,那片阴云消散了。曾几何时,一位管理者面对如火如荼的工地,想到如日中天的事业,豪情万丈,不禁发出了这样的豪言状语:给我一点政策,我可以把厂房盖到定军山之巅。这使我想起了古希腊物理学家阿基米德的名言:给我一根杠杆,我可以撬动地球,他形象地把人类的能动性放大到了极致,一副宇宙主宰者的面孔,能创造一切,也能毁灭一切。

然而,定军山和水碓已经存在了万万年,也许再过万万年,定军山和水碓依然还在,而我们,在哪里呢?也许,用过不了多少年,定军山和水碓都不在了,而我们,又在哪里呢?

那么,趁着定军山还在,水碓还在,多去走走看看吧。

摄影 | 丁小村


汉青,发表有散文小说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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