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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与花

冯双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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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与花

文 | 冯双


外婆去世了,可她的花却仍旧开得灿烂,从春到冬,没个停歇。

外婆的花是从庭院一直蔓延到菜园的。她的庭前植白木槿、美人蕉、小邹菊、凤仙花、牵牛花,她的菜园里有月季花、白菊花、茶花、槐花以及各种应时而开的菜花。这每种平凡的花于外婆来讲,却都有着久远的历史和绵长的故事。

三四十年前,外婆家并不在如今的住处。那时,她领着四个孩子,跟着外公一起住在一个有着数十户人家的地方。那里依山傍水,屋前有大水库,屋后有巍峨的山。每到雨季来临,水库里的水就快速上涨,有时直漫到外婆家的庭院。一家人在担心与忧郁中住了十几年,直到我妈十五六岁时才搬到了现在的住处。

我的记忆便也是从这个新搬的家开始的。这是村里的一处林场,遍植杉树、茶树和兰竹,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水库。论起风景来,倒也可以用秀丽来形容。不同的是,偌大的山水中却只有两户人家。它们紧紧的被大山的翠色包围着,只在树与树间的空白处露出白墙黑瓦,如同一幅油画。

外婆的花便是从这个山灵水秀的地方一点点开始生长起来的。起初,外婆只有月季和白木槿。那是她从老屋带过来的,因为容易成活,它们直在屋前守了几十年,到如今也不曾凋败。而后来的一些花却都是外婆从各个地方搜集来的,它们有的来自寺庙,有的来自人家庭院,地域与时间跨度都十分大。

可是,爱花的外婆并不如她的花一般平安幸运。她身材娇小,不过一米五的个子。进过学堂,能认几个字,也能记个简单的账目。七岁时,她突患头疾,后来一直头痛,治了一辈子也不曾痊愈,她也因此吃了一辈子的头痛药。早年间缺衣少吃,又要靠劳动工分吃饭,外婆便总在田间地头晕倒。到了十八九岁,外婆嫁给了指腹为婚的外公。

由于外公四岁时父母双亡,便一直由唯一的叔父抚养长大。在饭都吃不上的年代,最不稀缺的就是孩子了,多个孩子多张嘴,谁愿意养一个只会吃饭不会挣工分的孩子呢!不出意料,外公在叔父家并不受婶娘待见,常常遭她白眼,看她脸色。甚至,家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会避开他,偷偷分给自己的几个孩子。有一年,叔父家宰了一只羊,外公硬是连汤都没喝上一口。正因婶娘的排斥,外公结婚时连个房子也没有,拿着分到的几斤粮食,跟外婆在叔父家指给的一块地上白手起家过起了日子。

贫贱夫妻百事哀。身体单薄的外婆跟着外公在两间小瓦房中过着连贫带饥的日子,她也在那里生育了两儿两女。最困难的时候,外婆怀着身孕同外公一起吃掉了两大箩筐糠。在她年近三十时,已满七岁的大儿子掉进水库中淹坏了。她一生都不愿提起此事,只一次偶然说起说那个已去的大舅舅长得跟她一般高,是个非常聪明伶俐的孩子。但也仅此而已,那些回忆已经成了她心里的一股痛,一想起便有如针扎。

搬迁后,外婆又生下了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小姨,只比我大八岁。那时,外婆已四十多岁,患了心脏病,但她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把孩子生了下来,并以一贯的坚韧和忍耐将她养大成人。



童年的记忆中,外婆总是在菜园中忙碌。她偶尔摘下几朵香气浓郁的小月季花来给我们玩,有时也把花别在我们头上。我至今也不太清楚外婆对于花的感情究竟是怎样一种。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喜欢,也许是清苦生活的一点调剂?但更多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花点缀了她的生活,陪伴了她晚年的孤独呢?外公五十四岁便去世了,长大的儿女也都纷纷离开她,各自有了新生活。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外婆都是独居状态,她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老人”。偶尔,假期去外婆家,她总是非常高兴地给我介绍她的那些花,讲述它们的来历、开花时间及情况。在她的描述里,我知道这些花俨然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也许是有所预感,久卧在床的外婆在离世的前一天突然感到身体康复了很多,她遍找来些小瓶子将各色花种分门别类的装了好多,并嘱咐舅舅认真收好。当我拿到外婆留下的花种,将她们撒在清明的泥土中时,便也收获了满满一园灿烂。于花丛间,我似乎体会到了外婆当年的喜悦。

外婆已经不在了,但她的花却一直留在人间,留在她的每一位亲人的心里,见到花便也见到了她。

(小村摄影)



冯双,湖北黄冈人,发表有散文诗歌作品等,现居湖北黄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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