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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山红

任宏斌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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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在姨家吃团圆饭,上桌依然是七大碟八大碗,大多是荤菜。各种卤肉摆满桌子,平日里那诱人的鸡腿、精瘦的牛肉、出油的香肠......都让大家皱起了眉头,倒是一两样凉拌小菜很受欢迎。

在饭桌上大家进展很慢,很多荤菜都未动过筷子。姨家待客却是热情的很,生怕我们吃不好,就在大家正对满桌荤菜发愁的时候,麻辣鱼、红烧兔又陆续端上了桌,最后还有一大锅的排骨汤,看得大家只摇头。到最后,大鱼大肉都被放在了一旁,反而是姨自己蒸的面皮被大家一抢而光。

于是,我努力地回想,原来的年是怎么过得,团圆饭又是什么样的。那时生活条件的艰苦决定了过年的简朴和节约,人们对肉类一直是满心喜欢的。而今,从无肉不欢到见肉发愁,好像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记得小时候,我非常喜欢“坐席”,不管是村里红白之事,还是过年待客家宴,我都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席”就能吃上肉,但是听到坐席二字就期盼不已。有时候大人坐席不方便带上我,我就盼着大人回家给我包回“菜碟子”,按当时的风俗前去“坐席”的人可以给家人打包一份“菜碟子”带走,菜碟子里边有四样东西:骨头、炸猪肝、酥肉、肥肉块。

……

——廖晓梅《过年吃肉



映山红

 文 | 任宏斌


二十多年来,每当鲜花盛开的季节,他会想起家乡漫山遍野的映山红。那些鲜红似火的花儿折磨的无法安心。他会打开军用皮箱,取出那块手帕,用他两行热泪,浇灌那株仍然艳丽的花朵。

上高中一年级时,他的父亲是村上炮手,负责全村预防冰雹任务。一次遇到哑炮,面对满天乌云和等待打碾的麦子,父亲冲向土炮,俯身查看时,发现潮湿的火药线仍燃着,未等父亲做出反应,轰的一声,强烈的冲击波将他抛起一米多高,摔倒土坎下,村里乡亲们跑到出事的地方时,父亲满脸乌黑,双眼紧闭,嘴角,鼻孔渗着血……也是那年,面临高考的大哥因急性胃炎,需开刀动手术。多事之秋,家中刚买的黄牛也卧病不起,他二叔邀请家族人商量筹钱救人,亲人们坐到天亮,才筹到三百元。杯水车薪,好在那时乡医院领导仁慈,决定先救人,费用欠着,三百元只能先给哥哥做手术。

面对家中变故,16岁的他无放弃学业,去煤矿接替患慢性胃病的哥哥挖煤,挣钱养家。

每次去充电室领取矿灯,他总能碰到梳着一根长辫子的姑娘。头发乌黑发亮,圆圆的红脸蛋,又浓又粗的眉毛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秀气的鼻子加上小嘴儿一笑就露出的两个小虎牙,可爱极了!

上完夜班,他还要摸黑翻山过岭回家干农活,有次去充电室交矿灯时,她问他:下班后还回家吗?他点头,嗯了一声,当他放下矿灯准备转身走时,“站住”!回头一看,她正望着他。“把灯带上路上照亮”。他站着未动。“你是聋子呀!拿上,快走”。他知道矿上有规定:不允许私自带矿灯回家。她提起矿灯塞到他手里,转身走进宿舍。

他带矿灯回家一事,后来被矿上领导知道,罚了她30元钱,这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那时她一月工资才一百元。

阳春三月,山野披绿。矿山附近大山上一片殷红,红艳似火的映山红,将整座宁静的山林开放得极尽喧哗。一簇簇的映山红在我前行的路上涌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山花,红的红,紫的紫,一路走过去,花团一路延绵铺展开去。

上班也有半年了,家中窘境有所改善。他想起高中课本上学过的一篇文章,《我爱韶山的红杜鹃》。在老家,红杜鹃也叫映山红。

春天花正浓时,他被派到外地学习矿山安全管理,回来后安排他担任专职安全员。还是跟班倒班,但没有定额任务。闲了他都呆在宿舍看书。她找他聊天,有时向他借书看,因为他喜欢文学,身边带了不了书籍。在穷乡僻壤能遇上这样一个清纯可爱、且喜欢文学的富家姑娘,他的心情难抑欢欣。

接触久了,在青春与理想的话题中,他俩撞击出爱的火花。她的莞尔一笑,上下班路口的别离回眸,都让他的内心激动,尤其是她低头一笑的温柔。他们相互倾幕,但谁也没勇气道破。

一天下午,她给他送来洗净晾干的工作服和一袋苹果,放下东西,什么话也没说,红着脸转身走了,他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也没仔细详问。

那个年代,苹果也是奢侈品,他没有舍得吃,甚至连袋子也没打开看,全部拿回了家。过了几天,母亲问他苹果谁送的?他不知母亲问这话是何意,随口说你只管吃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吗?母亲看了他一眼。傻孩子,怎么什么事也不懂。母亲拿出一块手帕,让他眼前一亮。因为那一方淡雅的手帕上,非常醒目的绣有一枝映山红。他问母亲谁绣的,母亲说在苹果袋里装着的,用报纸包裹着。只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拿着那块手巾冲出屋外,情不自禁地拿出手帕放在鼻子上。

从此,那方手帕,就放在他的枕畔,散发着缕缕体香,伴随着他前景模糊的工作,让他彻夜难眠。庆欣自己有这份偶遇,更多的是思索着未来的路如何走。他知道她的心思,也清楚自己所想,但终归不敢将她的未来埋在靠天吃饭的四面大山中,井下的滴血工作,他不想让她整天提心掉胆地过日子。

闲暇,他俩如影随形。一块走过那里的青山绿水,一块去过附近小村庄,她到他的家里吃过饭,可他却没勇气去见她的家人。他们只有在离她村庄很远的小河边,看潺潺流水,看溪畔垂柳,桃花争艳和满山落叶,他们相依相偎,聊着没完没了的情话….

他知道,要想得到女孩父母首肯和祝福,只有他走出大山,寻一份稳定的收入才行。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女孩,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甚至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生米做成熟饭,再向父母摊牌。

他选择了当兵,去了千里之外的边疆,红雁传书,分享着彼此相思之苦。父母逼着她相亲,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亲戚轮番上阵说教,她一片痴心不改。二十五岁的年龄在农村十分尴尬。她为了躲避父母的逼婚,大年三十离开家乡,到陌生的异乡打工。母亲扬言绝食自杀,她不得不回去,面对母亲的哭闹,她只有默默流泪。

朋友写信给他,告诉了她的近况,可他只是一个兵,别无他法。不能让她屈居乡下,更不想让她来边疆与风沙雪奔为伴。他寄出了最后一封信,言他已有意中人。她接到信后,乘车去部队找他,他躲着未见。回到家乡的她,一夜之夜青丝染白,一气之下远嫁他乡。

这么多年来,他心中有个盘结。他还想用泪流浇灌异乡脚下这片柔软的土地,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地的记忆和相思。


·END·



【本文作者】任宏斌,甘肃崇信人,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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