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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听过那曲东归的壮歌

王丽红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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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跨进腊月,村子里就开始有年味儿在飘散了。先是那些圪蹴在阳坡闲谝的老汉,解了束衣的腰带,披了黑污的袄,先前还在说谁家的儿子孝顺,谁家的儿子不成器,不知何时就转了话题,说谁谁谁今年80多了,估计活到90没问题;说谁谁谁简直就是急死鬼,眼看着过年呀过年呀却上路了;又说这日子也真是的,像是被谁提着鞭子在后边赶,刷的一下一月就过去了,噌的一下一年就过去了,这真真是在催着人变老呀。就感叹说罢罢罢,咱管不住日子能管住咱自己,该吃了咱就吃,该喝了咱就喝,该过年了咱也照样过。就又嘻嘻哈哈地,说哪个村过年估计要唱大戏,哪个村指定了过年要耍社火;说某个村的锣鼓敲得那叫一个洋活,说某个村的自乐班唱得那叫一个埋汰。就响起一阵啧啧的咂嘴声,梆梆的磕烟锅声,惊得头顶的麻雀一哄而散,唧唧喳喳地在冬日的阳光里飞。

——年味儿先在那些老人们的闲聊里散开了……

——王宏哲《我们乡下的年味儿……



你可听过那曲东归的壮歌

文 | 王丽红

 

1770年秋天的伏尔加河畔,年轻的汗王渥巴锡拖着疲惫的身躯驾马缓慢前行。身后,马背上的土尔扈特将士默默跟随着他。眼前这片肥美的草原,是牧民们理想的生息地。的确,140多年前,祖先们为躲避内乱从故乡伊犁游牧到这里时,这里还人烟稀少,邻近的沙俄还不够强大,先辈们开拓家园,建立汗国,一定期盼着子孙长久地获福于这片土地。

远处,一座座蒙古包隐约可见,渥巴锡心里一阵绞痛,猛地收紧缰绳。近乡情更怯,此次因沙俄对土耳其开战,土尔扈特人被强征从军,死伤数以万计。出征前都是生龙活虎的汉子,归来时却已长眠在异乡冰冷的土地上,他该如何去面对蒙古包里那些亲人们悲怆的哭泣?土尔扈特本是骁勇善战的民族,血管里流淌着成吉思汗的血,可祖先是为族人而战,如今的他们,却已沦为沙俄扩张的工具。

想到这里,渥巴锡长叹一声,日渐强大的沙皇早已视他们为眼中钉,自曾祖父阿玉奇汗过世以后更是步步紧逼,汗权更迭要征得沙皇同意,可汗之子要充当人质。渥巴锡2岁那年,他的哥哥就惨死于幽禁之中,成为土尔扈特人心中难以触碰的伤疤。税赋越来越重,牧场越来越小,战士成了白骨,他到底应该带着他的部族去向何方? 

上路 

其实,在渥巴锡的心里,在所有土尔扈特人的心里,有着一个共同的梦,那就是东归故乡伊犁。在离开故土的近一个半世纪里,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祖国的臣民,也和朝庭不绝联系。然而,万里归途长路漫漫,在沙俄的监视下,他们如何能平安归去……

而这一年的秋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一个个坏消息陆续传来。俄国人派使者强行改组汗国王公会议,让它和汗王的权力分庭抗礼;要求信奉藏传佛教的土尔扈特人全部改信“东正教”;强令他们把草场开辟成耕地,改变游牧生活方式;要求选派500名贵族子弟去往圣彼得堡接受教育,也就是沦为人质;尤其是要再征5万士兵去土耳其战场,这就意味着土尔扈特15岁到55岁的男子会被征光,汗国即将面临亡族灭种的危险。

浓重的危机感笼罩着汗国,面对强大的沙俄,正面反抗无异于以卵

击石,土尔扈特人已被逼上绝路。渥巴锡强忍屈辱,表面上顺从地答应了沙皇的一切要求,心里却明白:东归已刻不容缓!他暗地里悄悄派出一队精锐士兵去查探东归之路,同时立即召集部族的另外4位首脑召开秘密会议。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东归得到一致响应。首脑们庄严宣誓,形成决议。时间确定在来年的1月5号,一来那时伏尔加河通常已结成坚冰,东岸的3万人可以渡河一起走,二来可以假借办年货筹备东归物资,以减少俄国人的怀疑。

1月1日起,汗国全面封锁国境,只出不进,逐渐肃清境内俄国人。1月5日凌晨,土尔扈特人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渥巴锡的宫殿前。渥巴锡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洪亮的声音响彻天际:土尔扈特的子孙绝不做奴隶!让我们回到祖先长眠的那片土地!回到太阳升起的那个国度!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渥巴锡手举火把投向自己的宫殿。与此同时,汗国境内四处烈焰腾腾,土尔扈特人焚烧了自己的家园,以武装起义的方式决绝沙俄的统治。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举国迁徙开始了!

遗憾的是当年遭遇暖冬,伏尔加河冰层稀薄,西岸约3万人未能过河,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部队离去。这支近17万部众、600多万头牲畜的浩荡大军携带着可维持半年多的食物,老人和孩子坐着马车牛车,青壮年骑着马,踏上东归之路。

终于可以摆脱沙俄的压迫,终于可以开启新的生活,老人给孩子讲述着祖辈传下来的伊犁故事,所有人都满怀憧憬,仿佛伸出手去就能掬一捧甜美的伊犁河水润到心里…… 

牺牲 

消息传至圣彼得堡,女皇叶卡特琳娜大发雷霆,下令尽最大可能迫使土尔扈特人重返伏尔加草原。面对俄军的追击,渥巴锡沉着应战,把人马分为三路大军,前有先锋,侧有护翼,尾有阻击,全速行军。1月底,先头部队首战告捷,顺利拿下约5000人驻守的乌拉尔河要塞,并护送大部队全部安全渡河。

然而,刚刚进入哈萨克大草原,北翼外侧的部队就遭到受俄指使的哈萨克骑兵的突袭,此时部队正以分散的队形保护中间的妇孺和牲畜前进,来不及集中力量就被迫进入了白刃战斗,场面十分惨烈,一战下来9000多名战士壮烈牺牲。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在必经之路奥琴峡谷,长达十几里地都是群峰壁立,只有中间一条窄窄的小道,是典型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先头部队面对数千精锐守兵,浴血奋战却久攻不下。而此时,几万饿狼一样的追兵正在赶来。渥巴锡心急如焚,他果断决策,亲率一支短小精悍的骆驼分队从正面发起猛攻,再派出一支强有力的队伍悄悄从山涧峡谷迂回到守军后方,前后夹击,终于出奇制胜地夺取了山口要隘。

而东归以来最为险恶的局面还在前方。在莫塔湖,他们又陷入了哈萨克小帐汗国的5万人重围中,渥巴锡被迫派出使臣与其谈判,并答应送回在押的千名俘虏,才赢得了难得的三天休整时间,他抓住时机调整兵力,在第三天深夜率兵奇袭哈萨克军,这才成功突出重围,继续东进。

一次次恶战,一次次突围,英勇的土尔扈特人拼着命与敌人厮杀,甚至汗王渥巴锡的生命也随时处在危险之中。然而,不只是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巨大的牺牲,老天爷仿佛也要考验土尔扈特人东归的决心。

在哈萨克大草原上,他们遭遇百年不遇的大雪,狂风肆虐,气温达到零下三四十度。往往早晨醒来的时候,几百个围在火堆旁的男人、女人和儿童已经全部冻僵死去。而在炎热的夏季,他们横跨120英里泥泞难行的黄泥草滩,很多人因缺水喝下草滩里的黄水或牛马的生血得痢疾而死。

出发时的600万牲畜,一路上连抢带丢,加上自己宰杀充饥,所剩无几,粮食肉干也严重不足;长时间行军疲惫不堪,受伤的战士得不到治疗,火药用尽,部队的战斗力大大减弱;掉队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走着走着向路边一歪,就再也醒不来了。整支队伍缺粮少衣,疾病流行。很多人无奈地把奄奄一息亲人抛在路边,无数母亲为死去的幼子悲伤欲绝。悲观绝望的情绪一度蔓延,有人对东归的决定产生怀疑,甚至有几个部族的首领有了返回伏尔加河的念头。

渥巴锡的心情无比沉重,他悲痛地召开会议鼓舞士气: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若回去,每一步都会踫到亲人和同伴的尸骨:若回去,我们将永世沦为俄罗斯人的奴隶。会议最终达成共识:一直向东,决不回头!

之后,为避免再受袭击,渥巴锡放弃了原来的路线,率大部向南进入没有河流、没有牧草的“死亡地带”——巴尔喀什湖西南戈壁沙漠。终于摆脱了哈萨克军队的拦截。他们老幼搀扶、步履蹒跚,离国门越来越近。 

归来 

1771年7月8日,炎夏中的一个早晨,土尔扈特的先遣部队在西陲边的伊犁河流域与等候的清朝官员相遇,当确认已经回到伊犁时,人们像疯了一样号啕大哭,他们扑向梦中的伊犁河,哭喊着东归路上亡故亲人的名字,召唤他们的亡灵一同归来。据奉乾隆帝迎接他们的清朝官员舒赫德记载,当时“河谷哭声震天,(土尔扈特人)蓬头垢面,形容枯槁,衣不遮体,靴鞋俱无”。那时怎样悲壮的情景啊?出发时近17万人回到故土的只有不到7万,行程万里、损失过半,土尔扈特人是用生命和鲜血才筑成了载入史诗的东归之路!

此时的伊犁河畔已建起了一座座蒙古包,祖国以它宽广的胸怀迎接游子归来。清政府拨专款20万两白银,采办牲畜、皮衣、茶叶粮米。连续几个月从新疆、甘肃、陕西、宁夏及蒙古各地调集物资,帮助土尔扈特人渡过难关。朝廷指派官员勘查水草丰美之地,划拨新疆的巴音布鲁克、乌苏、科布多等牧场供他们安居乐业。

当年10月,乾隆帝在热河行宫按蒙古礼仪接见了渥巴锡,并“以蒙古语垂询”,对渥巴锡等策划领导东归的首领逐一封赏。之后,乾隆亲自撰写《土尔扈特全部归顺记》和《优恤土尔扈特部众记》,并命人竖起两块巨大的石碑,用满、汉、蒙、藏四种文字铭刻,以示纪念。

渥巴锡率部回归的英雄壮举,震动了当时的东西方世界,爱尔兰作家德尼赛在《鞑靼人的反叛》一书这样写道:“从有最早的历史记录以来,没有一桩伟大的事业能像上个世纪后半期一个主要鞑靼民族跨越亚洲草原向东迁逃那样轰动于世,那样令人激动的了。”虽然近年来也有一些研究学者就乾隆和渥巴锡在归顺前后如何相互戒备而众说纷纭,但这些在土尔扈特人义无反顾反抗奴役、不畏强暴、追求自由、重返祖国的英雄壮举面前,都只能算是任何及格线以上的政治人物不得不做出的本能反应、细枝末节而已。

可叹英雄渥巴锡在回归祖国后3年就因天花不幸离世,终年33岁。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牵挂民族的生存发展。他留下遗言:安分度日,勤奋耕田,繁衍牲畜,勿生事端,致盼致祷。他的一生虽然短暂却惊天动地,虽付出惨烈牺牲却最终让族人得以回归祖邦故土。也许在他弥留之际,土尔扈特人唱颂东归的悠长歌声,就是对他最大的慰籍: 

广阔的伊济勒河(伏尔加河),

我迎着急流勇往直前,

待到那吉祥的时候,

我要把老人家拜见。

伊济勒河的水,

我们争分夺秒的去渡过,

追击而来的萨拉达斯(俄国兵),

我们用刀枪弓箭去消灭。

启程东返的土尔扈特,

何惧萨拉达斯的威胁。

在蒙古人勇猛顽强的抵抗下,

敌人夹着尾巴逃跑。

离开了遥远伊济勒水,

回到了故乡伊犁河。



巴音布鲁克草原


~END~

【本文作者】王丽红,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有散文作品多篇,现居陕西汉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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