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一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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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个好酒之徒，未到嗜酒如命日日要靠酒度日的程度，却也是隔几日不喝嘴里便有些干涩，空落落的些微念想，一到闲下来的时候就不停地念叨该来一二两了，浑身的器官都有了被酒精浸噬的欲望，用牵肠挂肚用来比喻恰如其分，而想象那喝酒的状态用“起手时，牵肠挂肚；过后去，丧魄消魂”形容再微妙不过了。
好酒大约都是深厚的地域文化孕育和渊源“家学”培养的。山西汾酒源远流长，以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独绝天下。有个段子说山西人喝酒是这样的：
今儿麻黑喽喝点儿？
不喝了，昨天喝多了，回家难受了半黑夜。
那咱不喝酒，随便去哪吃口饭，谝上会儿，你说了？……
——汉青：《好酒：杯中那点事儿》
世上有一种爱
文 | 孙芬玲
父亲是在母亲去世一个月后匆匆走了。我怎么都不能接受这突来的噩讯，威武强壮的父亲身影时常在我眼前晃动。
父亲生在穷贫的年代，饥寒交迫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幼年丧母，后母对他刻薄，不待见，他去给人家当长工，做苦力，喂牛喂马。
十五六岁成了铁路工人。开山洞，铺铁轨，高强度的体力活，累的脾脏破裂，医生说他可能活不过多久，可他却奇迹般的活了这么多年。
退休后，他和母亲开挖了一大片的菜地，整天挑水施肥，给我们兄弟姊妹送来无污染的蔬菜和粮食。
小时候觉得父亲严厉，从小就不敢和父亲嬉戏玩耍，还记得一次因为顶嘴，气急的父亲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眼冒金星，耳朵被打坏了，在心里恨过父亲，哭喊着不认他，事后父亲也认了错，还给我买来了药。那一刻我哭了，为父亲的柔软而哭，为父亲放下威严的架子而哭。
我在外地上学后，每年寒暑假回去，父母都会做好吃的，走的时候父亲总会骑着自行车送我到很远的汽车站。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花回家拿。
一直不善言辞的父亲，在我出嫁时，公婆接我走时，问父母亲还有什么嘱托的，开始父母说没啥了，等我走出门时，父亲又追出来，红着脸憋着劲对公婆说，我这小女儿性子直，脾气倔，你们多迁就她。我当时就眼泪流下来，终于明白父亲是一直爱我的。怕我在外面受委屈。
婚后，接父母亲来我家，住不了几天就吵吵着要回去，说在这里白吃白喝不干活急人。回去在自家里，还可以种地。
一直觉得父母身体还硬朗，只要他们高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吧。
可是天不遂人愿。母亲突然患脑梗。我们赶回家，看到父亲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认人心痛。送母亲到医院抢救，让父亲在家休息，可父亲待不住，每天买早饭送晚餐到医院给我们，中午也不休息，家和医院要走20分钟的路，八十岁的父亲一天能跑三趟，风雨无阻。看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说他不听，每次来，开口先问母亲好点没，我说好点了，他说我去看看。刚要站起来，且一个趔趄，我赶快一把抱住，我和哥姐把父亲送进急救室，父亲因为着急上火，肺气肿。
父亲醒了，歉疚的说，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说，那你就好好听话，好好养病，不然母亲谁来照顾。父亲不再闹着看母亲。
父亲病好后，我把父母亲接到三姐的空闲房子住。
母亲躺在床上不能动，不会说话。父亲就像监督员一样，天天看着我们给母亲喂饭喂药，还要看着把饭吃完，水喝了他才放心。
看天气好，让我们把母亲抬到楼下晒太阳。那天我一个人在家，父亲说天好，我把你妈背下去，我说你可别背，四层高的楼的楼层，你和母亲滚下去咋办。还是我来背吧，我先把轮椅搬下去，用两条围巾把我妈固定在我背上，父亲乐不颠的拿着吃的喝的下来，推着轮椅载着母亲到公园晒着太阳。看着父亲温柔的给母亲喂水，吃水果的样子，为父亲对母亲的关心感动着。
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父亲吃不下睡不着，常常半夜起来，看母亲闭着眼睛，他晃动着母亲的身子使劲的喊。或者把我们叫醒，让我们打120，说快点救救你妈。看着父亲紧张的样子，我们总是安慰道，我妈只是睡着了，当妈妈睁开眼睛，他才放心的走了。
父亲每天半夜都要起来看母亲。生怕母亲就睡过去。一天晚上，他又迷迷糊糊的起来，结果摔了一跤，送到医院查出父亲患有脑梗，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从那以后父亲就糊涂了，记不得吃饭没，记不得回家的路。有一次还走丟了，我们找了大半天，他自己又找回来了。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父亲，常常坐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总说让母亲等着他。要照顾母亲，还要看着父亲，真有点吃不消。
准备让哥哥把父亲接到他那里住一段时间。送父亲下楼时，走着走着，父亲突然抱着扶梯死死不松手，像个孩子一样，哀求别送他走，他要和母亲在一起。看着此情此景，让人伤心难过。父亲一步三回头，去了哥哥家，天天让哥哥打电话，问母亲饮食，病情，说着说着他就哭了。
那时觉得那么坚强的父亲威严的父亲，为了母亲，变成孩子一般脆弱无助。常常祈求着我们，你们要照顾好你妈。他应该知道的，那是我们的母亲，我们怎么能亏待母亲呢。
母亲真的走了，我们处理完后事才敢把父亲接回来，父亲一进家门，就直奔母亲的房间，一看母亲没在，就问你妈哪去了，你妈哪去了，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房间后，翻开所有的被褥，一看没有，就呜呜的痛哭起来。第一次觉得父亲那样的可怜，无助。我们把父亲送到母亲的坟前，父亲扑倒在坟前痛哭不已，哭喊着你等着我，我来陪你。世上有什么海誓山盟能比得上这样的场景感人。
父亲又被哥哥接走了，可从那天起，父亲天天悲痛不已，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精神彻底垮了，也更糊涂了，在哥那里他经常像在这里一样。让哥给母亲喂饭，晚上爬起来满屋子找我妈。听着我心痛不已。
世上最亲的人是不是之间都是心有灵犀的吧，或者说有预感。
有一天，我莫名的心慌，难过，我就想父亲了。我给姐打电话说咱们去看看爸吧，正说着哥又打电话来，说父亲这几天不吃不喝，大小便失禁。第二天一早我就和三姐背上父亲的棉袄棉裤和棉被就坐火车到安康我哥家了。
一进门就喊爸，我们来看你了，父亲看我的们来似乎也有了精神，哥给我们下的饺子，父亲那天还吃了十几个。饺子是父母最爱吃的。哥说父亲来了后就吃不下饭，每天给他喂饭，他都不往下咽，或不注意，就把饭倒进垃圾桶里。这两天饭都喂不进去。那天看我们来，破天荒吃了那么多饺子，我们却隐隐觉得有一种不祥之感。吃了饭，陪父亲唠嗑，父亲那天很清醒，和我说了很多话，我们还给父亲唱歌，我还把父亲拉起来抱着他跳舞。这是第一次这么抱着父亲，把头贴在他的胸膛，感觉温暖而踏实。父亲开心的笑着，很晚都不睡。我们哄着父亲睡下，说明天再和他玩。父亲才安心睡下。
一早哥嫂做好了早饭，叫我们起床。我们赶快起来给父亲穿好，当我给父亲穿鞋时，父亲要打喷嚏，我们等着父亲打喷嚏，可刚打呀，声音戛然而止，父亲头一下耷拉下来，看情况不好，哥姐赶快给父亲按压心脏，掐人中，我掐着父亲的虎口，希望疼痛能刺激父亲醒来。120来了，掰开父亲的眼睛说人走了，我们说什么都不相信，一定要让医院抢救。可是所有的抢救都是徒劳，父亲还是走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都崩塌了，母亲还尸骨未寒，父亲又离我而去。我头脑一片空白，浑身哆嗦着，感到无比的寒冷。可我还要去给父亲买老衣，嫂子带着我穿过街道，眼泪模糊了双眼，路上的车辆行人我都看不清。只是跟着嫂子快步到了老衣店，买了父亲喜欢的颜色，抱着就不管不顾的穿过街道，进了医院，哥姐正在给父亲清洗，赶紧把衣服给爸穿上。之后哥哥张罗着后事，我就守着父亲的遗体，看着亲人们，哥姐的同事朋友们来送别。看着父亲化为灰烬。
我的心痛到无法呼吸。我们抱着父亲的骨灰，一路上撒着纸钱，一路上哭喊着父亲我们回家了，回家找母亲了。回到墓地，父亲和母亲安葬在一个墓穴了。父亲的愿望实现了，和母亲又相依相伴了。而留下我们满腹的伤痛和无尽的思念。
那一刻，我终于相信，世上有一种爱叫不求同生，但求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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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本文作者】孙芬玲，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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