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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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诗经》作证，中国的诗情，是从水边起源；中国的爱情，也从水边起源。
爱情与诗情，这两样世间最好的美物，都源于河流的哺育和映照。
大地上纵横交织的河流，灌溉了万物，也灌溉了世世代代人们的心灵。
我想，最初，在史前，在漫长的蛮荒年代，先民们的男女之情，是包裹在泥沙俱下的本能和欲望里。我们上古的那些老祖母，遭遇过不止一个男子，却未必相遇过一颗澄澈的男儿心；而我们上古的那些老祖父，邂逅了许多女子，也未必拥有过一颗温润的女儿心。
那都不能怨他们，只能怪他们还没有来到河流边，还没有找到心灵的源头和情感的镜子。或者找到了河流，却一时还没有听懂河流的语言，还没有从河流的镜子里，照见自己深处的自己，照见自己的心灵……
——李汉荣《河流与爱情》
老夫妻
文 | 饶剑
“老汉，你快点儿啊，干什么都磨磨唧唧的；
老汉，快过来看看，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
老汉，你能不能轻点，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这些絮叨，这些埋怨，在那些日子里，一直就这么循环播放着。你肯定猜不到，这些均出自一个近80岁且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吧！
在医院的第二天，邂逅了这一对近80岁的老夫妻。记得那天，门还没开，就听见一声接一声地“哎呦，哎哟”的呻吟。当房门被打开，看到一个穿深蓝色小碎花棉马甲和一件不是很厚的大红色秋衣，两条极其瘦弱的腿在黑色裤子里空空荡荡的，如果不是看到她还穿了双棉拖鞋，还以为她没有腿，只见她一脸的病态，满身的疼痛，佝偻着腰、头发花白的一位老太太，被一个满头白发、头身材高大且面目慈祥的老大爷和他们的儿子用轮椅推到病房里。来到病床前，身体健硕的儿子伸出手准备把老太太抱上床，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再不要动了，这一路把我推来推去的做这个、那个检查，都快疼死了，气都快没了，再也不要碰我了”。儿子一听，说：“那咋办，我马上要回去，我爸能把你扶上床吗？”老太太有气无力说：“你有事儿，就赶紧回去吧，等我休息好了，再慢慢上。”儿子也没多话，转身就走了。大概过了几分钟后，老大爷说：“我先扶你上床，然后去找医生给你取药，打针。”老大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老太太的身后，才刚刚碰到她的身体，老太太马上就大声尖叫：“你这是来给我治病的，还是专门害我的，本来腰就疼的要命，你还把手放到腰上，究竟想咋样啊……”？面对这一连串的责怪，老大爷赶紧陪不是，说，“只是想让你躺着休息会儿，我好去取药，才能早点给你缓解疼痛啊……。”虽然说了半天的好话，但是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半小时后，在老大爷的一再劝说下，终于艰难的将她扶到了床边上，但老太太在喊疼的过程中，仍然不忘记责怪老大爷的粗心。
其实，在老太太刚入院之际，生活已不能自理，吃饭要喂，大小便都要人伺候，无法自己转动身体，能够随意活动的除了两只手臂外，脖子以下，基本不能碰触。看到如此，我心里是五味杂陈，不由得就想到自己，真是不敢老啊，这到底有多可怕，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
这个病房里住的基本都是老年人，我算是最年轻的一个了。所以在一众老人面前，我肯定是不敢造次的。也可能是年龄的缘故，平常大家的话都很少，偶尔说说话，也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孙子之类的，基本没有别的话题。但自从老太太住进来以后，我们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声音。
她总是一边指挥丈夫为他做这弄那的，一边又在不断的抱怨，而丈夫也总是沉默居多。当被老太太责怪到实在不之所以了，就低声问：“到底要怎样做”？然后又继续被指挥着行动。老大爷反正就是不生气，我们都折服于他的好脾气。
在医院的日子里，我们有时会为老太太抱怨的话感到好笑，每当那时，老大爷也会跟着憨憨地一笑，操着一口浓浓的地方口音说：“她身体不好，床上躺的久了就会烦躁，我得顺着他，只要她高兴，病应该就好的快一些。现在，我们两个都老了，经常换着生病，身边有个人陪着，比啥都强。”
老人的话，稀松平常，一点也不华丽，我却听出了那么多的色彩，人生哪有那么多我们期待的华美。但最美好的结局，莫过于：我老了，你依然爱我如初。
日复一日，在老太太的抱怨下，老大爷依然陪伴着她，一会儿问她：喝水不，上厕所不……。老太太有时说好，有时也嫌他烦。但是日子每天都是新的，就像老大爷的好脾气一样，每天都保持愉快。
随着药物的作用，老太太的病痛在一天天的减轻，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也在一天一天的变好。在她心情很好的时候，我们还曾听到他们回忆从前，也有很多年轻时候的趣事，老太太的脸上也不时浮现出纯真的笑容来。
我们的病房有四张床，四张床上都住着生了病的人。每天只有老大爷时刻陪着老太太，其它各床的病人家属有时候会来送饭，有些甚至从没见过有家人。
一周后，我也即将出院，在办出院手续的时候，老公跑前跑后的问这问那，那位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的老太太突然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进来的早，好的也快”。看到她这样说，我才准备说点儿安慰的话，老公却回答到：“我们和你们根本没法比啊，现在各方面条件都好了，身体反而没以前好了，她住院这几天，我一天忙得都顾不上她，你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有个伴儿，不知道多好呢！”
老太太一听，也是蛮高兴的，她说“回去后，不要嫌麻烦，坚持给你媳妇按摩，对她的颈椎康复很有帮助的。”我赶紧应声道谢。这时，正好出院手续已办好，告别了一并众病友，走出医院，出院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老公说：你看太阳都在迎接你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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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饶剑，发表有诗歌散文作品等，现居甘肃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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