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里下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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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来至今，父亲还没有走出过院子。
我们曾极力鼓励他到村口的大路上去走走，去看看那些熟悉的田地，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气息。但父亲总是厉声拒绝。
我能理解父亲，往昔的英姿飒爽和如今的，需要有人搀扶才能行走，这一点，对于自尊心很强的父亲来讲，极难接受。我们也是,我甚至不敢去回想有关父亲所有的过往。所以，就随了父亲的心，父亲也就只能每天坐在堂屋，或院子里。
记得去年秋天的天气特别好，因为我总是记得父亲在堂屋门口坐着。他看着奶奶和母亲在院子里忙着，打理菜园子，或是喂小鸡。父亲甚至能清楚知道院子里都来了些什么鸟，来了几只，那些鸟都是什么样子。或者，父亲就瞅着大门口，默然无声……
——阿呆《父亲生病后》
你那里下雪了吗？
文 | 羊羔毛
一夜，雪花纷扬。
这个小城，有十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周末，除了医院这样的特殊行业，上班的着实不多。因了这雪，怕冷的人大概都躲在被窝里。走进雪中，这漫天飞舞着的精灵，天地间纷扬似童话，一种心河沁芳静谧的妖娆，明晃晃的幽灰，笼罩着，使人晃若搅扰了白昼里的一帘清梦，又似闯进了传说中的悠冥仙境……
雪越来越大，一片片，犹如一个个跳着华尔兹的舞者，旋转、翻飞、升腾，更热切地旋转、翻飞、升腾……大抵，我是迷失了，迷失在这澄亮幽灰织就的昼间的夜，这夜的无边纯净贞重的苍莽与浩瀚里。倏忽间，胸中一紧，眼前竟不禁模糊了。这天地间的肃穆绝舞自盈一种庄严，竟撼得我似不能呼吸，以至听不到自己的蛩音。
踽踽前行，转弯处，眼前的一个身影把我从恍惚中唤回现实:一身粉色衣裤的保洁员阿姨正奋力挥动手中的竹帚清扫我们必经路口的积雪。"早啊！辛苦！""早！应该的。""小心摔倒哦!雪太大，很快又会是一层。""就是好滑的，但扫过总要好些的，积了就又扫。"阿姨笑着应着却不曾停下手中的挥舞，一如一个雪地上的书法家，热爱、专注、毫无怨忧。扫过的地方走起来自是轻快得多。远了，回望来处，偌大的家属院那个小小的粉色的影，竟与那热切的舞者一般，那样平凡，那样认真，那样美。天地间，倾刻，多一重，庄严如画。
进了办公楼，雪色漫过玻璃窗，如此关照下，楼道愈显澄明洁净。"早！"寻声举目，上一层的平台，保洁阿姨一边抺洗着似已一尘不染的扶手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今天雪好大，很多年没见过了呢。"她似在窃窃私语。"是啊，路上不好走，有人上班可能都要迟到的。"我也随意回应着，暗忖，她该有多早，责任区都已清洁完毕。上班的早晨，似乎总是这样，迎接我的通常都是她热情的"早"安，明媚的笑容。有时许是她倒班休假，会有一个瘦小点的女伴接替她，道安的声音会小些，笑容也显得很是羞怯。我不知她们的姓名，但我也习惯了在清晨首先看到她们时热情地问安，而她们也于起初的惊诧迟疑变成以后的日子里彼此习以为常的温暖爽朗的互动。我喜欢一天是从这样的早晨开始。
摄影 | 远方的湖
落座办公桌前，窗外，雪飒爽。有人进来商议晚会准备事宜，事毕离去。好一阵，我槑世地坐着，竟陷入一种迷思:这恣意的雪，虽平凡，却可因对生命的热爱呈现出眼前这扑天盖地、气势磅礴的力量，撼人心魄！想起一年前单位的那个春晚，那群保洁阿姨们身着朴素的工装，淡静从容，一脸虔诚，演绎了那首不一样的《我的未来不是梦》。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
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落
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
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
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
对自己的承诺
对爱的执着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
摄影 | 远方的湖
那时，每天忙碌之后她们都会加班练唱，不管底子薄，甚至不在乎五音不全，逞隙穴之窥，一如此刻这眼前热切旋飞的精灵。最终，她们征服了全场观众，获得团体二等奖。而我，从彩排到正式演出都在台下为她们拼命鼓掌，她们真挚朴素的表现撼动得我总是泪流满面。正是这样一群普通劳动者，在岗位上勤勤恳恳、认真负责、拾金不昧、助人为乐……此刻，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表达着一种对生活最纯真的热爱与信心，联想我们生活中的种种轻愁，在她们面前，竟显得那样矫情与不值一提。后来的许多日子，当我再遇世事纷扰，就会不由得想起她们的笑脸，她们的歌声，她们对生活的简素与真诚，很多时候，便也会淡静地笑笑，从容而乐观地前行。
生命中总有一些人，无比艰辛却乐观旷达，以坚韧自強激荡他人灵魂震颤，不由得心生庄敬与自醒。这样的人，亦是我师。
雪，似乎小了些。推开窗户，伸出一臂，有几朵，似蝴蝶歇落掌心，凉凉的，却沁人心脾。
天地，如此近，如此远。
人生，如此淡，如此暖。
闭上眼，我听到雪花轻叩心窗的簌簌清音，乍洗梅清，暗香盈盈。
—END—
摄影 | 远方的湖
【本文作者】羊羔毛，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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