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乡村：舞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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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列车在漆黑夜色下穿过秦岭，逐渐抵临我的故乡小城略阳县。窗外太黑，因而数次出入隧道我却浑然不知。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在家乡过年。我也曾想过自己少小离家的意义，年轻女孩孤身背井离乡闯天涯，要么是外界天宽地宽，要么是故乡走投无路，很明显，我属于后者。
出站时，是凌晨五点。夜色仍浓，空气冷冽。乘务员挨个查票，我认出她是高中时亲密无间最后却分道扬镳、打死不相往来的故友。我低头快步走过，但愿她未认出我。
怪我以前太年轻，不懂“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懂与人可亲密，但须有间。
学生时代的我与她都是不甘于小城生活的热烈女生，但大家物质都匮乏。记得曾与她并肩到火车站，眼巴巴地计算一趟趟驶向远方车次的票价，曾与她在铁轨上走了一段又一段，憧憬未来能生活在更好的城市，甚至曾与她为了买几本小说而搭进生活费，在宿舍吃了整整一个月泡面。记得2008年地震的时候，众人仓皇逃跑，她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宿舍楼里，停在奔涌的人群中，等着我……
——蔡文清《新年快乐，我亲爱的略阳县》
最具年味的民俗——玩狮子
文 | 陈永明
家乡自古就有正月“玩灯(舞狮、彩船、龙灯的俗称)”的习俗，乡民们更是喜欢“看灯”赶热闹。这一民俗活动属自娱自乐，村里的男女老幼全上阵，从腊月开如准备“扎灯”，正月初八前排练，正月初九“出灯”，到正月十五晚“卧灯”，让所有人感受到浓浓的年味。
玩狮子上配一套威风锣鼓，敲打的锣鼓声鼓点按“狮子龙灯采莲船”的节凑敲打，喜庆、欢快、催人奋进，最受人们欢迎。听着玩狮子时锣鼓声，孩子们早已在家待不住了，循着锣鼓声去寻找玩狮子的地点，跟着玩灯人走动，从这家看到那家，有时能看一个通宵。
过去村里但凡家中有几口人，日子免强过得去，也要把“灯”接到家里来热闹一番，借“接灯”希望新年日子过得红火，家道顺畅，且须连接三年。家境有好有坏、有穷有富，可是穷有穷的接法，富有富的接法。封一个几十至百十元的红包，也可准备一些烟、酒、副食之类的物品，送给玩狮子的领头人，作谢礼。“卧灯”后把收到的现金、物品按活动中出力和贡献大小，分为三两种类型，全分给大伙。
通常手持“报灯”的人，去各家各户联系，安排次序与时间。两人举大“排灯”，放在“接灯”人家的堂门两边，玩狮子的队伍就到这家人户院子里。主人先燃放鞭炮以示欢迎，发烟奉茶迎接客人。“笑和尚”在锣鼓声的相伴中进场，先到门口拜谢主人，持报灯的人高声说一些恭贺主人新春吉祥的顺口溜，每说一句，场中众人齐声说喊:“贺!”谓之贺春，然后笑和尚手持拂尘指挥着一对狮子舞出各式各样的动作：先是观看的人多，两头狮子绕场，将观众推向边缘，谓之“打场子”；然后按东南西北方位，两头狮子头的方位相反，左右摆头、脚步加以配合，笑和尚脚在地上蹬踏两下，两头狮子立刻转向，这套动作是表达向四邻及观众拜年祝福之意的，称为“拜四方”。
玩狮子一次须两人配合，一人双手执狮头，透过血盆大口在咽喉处留下的孔隙，观查笑和尚的指挥，玩出不同动作来。另一人弯着腰，一手抓住前面那人的腰带，另一手握着狮子尾巴的控制手柄，不停的摇晃，步伐紧跟舞狮头的人。玩狮子既是一个技术活也是一个体力活，即使狮子蹲在那，头、尾和身躯也要不停抖动摇晃，两外两人在场外等候着准备替换。
指挥舞狮的带着大头“笑和尚”面具的人，是玩狮子的灵魂人物。看着夸张、喜庆的笑和尚面具，人都想笑，再加上戴着它人，做出的各种滑稽、幽默的动作，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想发笑。据说，这对狮子修炼多年，后来成精，专做一些害人甚至吃人，闹腾得一方鸡犬不宁，民不聊生。一位整天笑呵呵地得道高僧，用法力收了这对成精的狮子，使它不再作孽害人，笑和尚带着狮子四处玩耍表演，使百姓安居乐业。
玩狮子时，“接灯”的人家要准备许多烟花对着狮子燃放，叫做“烧狮子”，狮子就去扑抢烟花，放烟花的人便将烟花往高空中燃放。笑和尚手持拂尘，抽打对狮子放烟花的人，使劲去护着狮子。狮子头本是用竹篾造型，上用浆糊和纸裱糊出来的，再用色彩绘就而成的。狮子皮是在红布上面，绑扎着的“火麻”，火麻是火麻竿上剥下的皮晾干后，又放在水里长时浸泡，用朩棒敲打成揉韧性极好的长丝。为防止被烟火烧毁，在扑烟花前，先往火麻上发些水使其变潮湿，即使如此，狮子头、皮第二天均需修补。早些年燃放的烟花都是用黑火药加细铁沙自制的，装入刀把粗的竹节内，做成为竹花；装入木方上打的圆孔内，制成木花。也有用木炭砸碎加酒米汤，制成拳头大的坨，晾晒干，玩狮子前放在火里烧红，装入小铁笼，用长竹竿挑起，摇晃竹竿，落下木炭沫，满空中都是红红的星星点点。
接灯的主人家，为了挽留住狮子多玩一会，要摆“阵”（譬如，出一谜语、让狮子表演一些高难动作、作游戏等），笑和尚在智囊团队的指导下，带着狮子去破“阵”。只有把“阵”完全破出来，才能结束表演，领收主人赠送的礼品。
那些年，村上从扎灯、训练、发灯、卧灯，都在我家旁的村委会进行，我就常去观看，对玩狮子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甚至有时披上狮子皮去玩一会儿，对这一年俗持别感兴趣。村里的玩灯领头人却安排我作为“破阵”智囊团的成员。那时玩狮子不像现在，场子里乱蹦达一会就走了，都玩得有名堂。如横搭着一根大木棒，狮子从一端走向另一端的“狮子过桥”；立着木梯子，从一面上去又从另一面下来的“狮子翻山”；场子里藏一物，笑和尚与狮子将其寻找出的“鳖瞅蛋”；笑和尚上在狮子背上表演的“武松打虎”……难度最大的当属表演“翻天印”了：将一张方桌翻放于另一张大小相同的方桌上，狮子上到翻放的四个桌腿上，狮子四只脚各踏方桌的四个腿，在其上走一圈，狮子全身不停地抖动和做出一些动作来，最后还要巧妙下来。只有经过刻苦训练了的舞狮把式，才敢表演这套动作。
接灯到家玩狮子，据说能避邪消灾，家道和顺，新年生意红火，财源滚滚。家里小孩体弱多病，家长抱着孩子，从狮子口里递进去，从狮子尾巴的皮下接住，谓之过关。笑和尚还要说一些吉利话，从此，小孩身体健康，百病不染，水火不侵。
乡村正月新春的狮子，舞出了祥和，玩出了喜庆，耍出了浓浓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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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陈永明，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散文作品，出版有散文集《秦岭有情》等两部，现居陕西佛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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