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那年那月的那个地方：民兵营
故事，小说，纪实，说事儿：点击上方"读书村"↑订阅
民兵营
·铁迟
半夜时分，一阵炒豆子似的枪声在碾盘湾响起，足足有半个时辰。第二天早上，起得早的人从碾盘边拾到了一掬一掬的弹壳。聚在碾盘边的人们议论纷纷：昨晚地震了。民兵营里的枪声是为了叫醒沉睡的村民。
那是1976年左右的事。民兵营第一次进入了我的记忆。
随后，人来人往。人们拉着架子车扛着铁锨䦆头，由峡口进来，过河，向着下峡里进发。西山边和钥匙沟畔下峡里最窄处，两山之间扯起了横幅，猎猎风声中，仿佛一股粗细不匀的红绳索，倒是半山腰白底红字的一个个大牌子，格外醒目。全公社的人集中了来，农业学大寨，要把荒河滩改变成良田。于是，从峡口到下峡里一直到天河，所有的田地平整，修成梯田。
在我的印象里，持续了二年多。小块的地变成平整的梯田了，荒滩也改造成了良田。原来很少的农田一下子变多了，下峡里到天河之间一处绿树环绕的山脚成了民兵营。麻崖人麻怀成当营长，民兵来自于全公社各个生产队。绿军装武装带肩扛步枪，出操，操练，吹号声一天响几次，如果帽子上有一颗五角星，俨然就是正规部队。那天半夜的机枪就是他们打的。
忽然有一天，来了几辆绿色吉普车几辆带绿色篷布的卡车，说民兵营要撤了。有一个民兵用带回家的枪杀死了四个人。不久，来了拖拉机，来了成群的牛羊，来了很多年轻人，说是民兵营改成了农场。硕大的操场不见了，排列有序的一排排平房修建起来了。电通上了。牛圈，羊圈，磨坊，拖拉机库，活动室，食堂······所有人员是国家职工，是每个生产队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到食堂吃饭。俨然一个国有化的小村庄。
村子里派去了二个人。一个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儿野娃，一个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的好牙。名额有限的前提下，老书记兼而有之，既照顾了可怜的孤儿，又将有文化的人才输送到生产第一线。那时的单位，干什么事情都比较公道。野娃大字不识干农活不会，于是安排他放牛。好牙识字，又是高中毕业，安排到磨坊看钢磨。
野娃虽然是一个放牛娃，但在村里人眼里，那是公家的放牛娃，和村里人不一样了。看钢磨的好牙，一回到村里，人们撵前撵后地看，擦得锃亮的自行车，干净的风头，雪白的白衬衣。在那时，好牙成了每个家长眼中的偶像了：你看人家好牙，念了书，就是不一样！凉房里坐着，闸刀一推，就没什么事了。多好啊！
农场，俨然成了人们心中的桃花源。
钥匙沟畔向西突出了一截，挡住了从峡口长驱直入的凛凛寒风，向东地势弯弯的，一直到肖沟，整个农场仿佛躺在一个硕大的臂弯里。背靠青山，迎面是碧波荡漾的樊河。靠北边的山沟里有一眼清澈的泉水。整齐划一的北房边上是二排绿荫如盖的行道树，紧挨行道树的是一块块农田。
自给自足的农场，听命于人民公社。农场里的职工听命于场长。这一点，在老实巴交的野娃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刚刚包产到户，家家有牛了。有牛了，牛要繁殖，正好农场里有二个种牛。有人就故意将发情的母牛赶到农场，混入野娃的牛群，伺机配种。野娃是一个死脑筋，对场长的话句句牢记在心。只有偶尔记挂他给他吃喝的二三个伯伯叔叔外，六亲不认。看着你将牛赶过来了，眼睁睁地将牛群赶上了农场东面的山上或者将种牛打发人赶回圈里。气得村里人咬牙切齿，骂完了，只好拿了钱赶着牛去有种牛的地方。
包产到户不久，农场撤了，农场里的人各回各家。好牙由于在农场里看钢磨，早早地结婚生子。农场倒了回到村里，买来拖拉机，跑运输，碾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野娃一辈子与牛为伴，老实，头里没转转，没有积蓄，还是孑然一身，住在农场里的塌房烂院里，成了农场里的未亡人。后来，老书记承包农场，野娃重操旧业，又干起了放牛的营生。
几年以后，农场乡上收回，老书记回到了村里，野娃种着几亩队里分的农田，依旧住在农场。用牛了，言语一声，老书记强扭过家人，一对耕牛由他用。诺大的一个农场，方圆三四里就他一个人。农场断了电，吃水磨面极不方便，夜里更是瘆得慌。在村里人的撮合下，野娃娶了一个头脑不清楚的女人。这个女人生下二个儿子之后，离家出走不知所终。
野娃独自抚养二个儿子，几年以后一个儿子意外去世，不久野娃也去世了。渐渐懂事的儿子收拾了队里分给他们的二间房子，一直在外面打工。村里有人看他老实，托人说媒，到别处当了上门女婿。有儿有女，据说日子过得不错。
民兵营所在的地方先是乡上收回，接着红草咀搬迁下来，建设成了新农村，成了乡上一张可以拿出手的名片。
民兵营，作为地名，只有老一辈人知道。到下一辈，只知道新农村了。
铁迟，原名铁志光，甘肃天水人，发表有小说、散文等数十万字，现在中学任教。
请推荐给朋友们，让好文字滋润更多的人！
点左下“阅读原文”查看更多文章↓ 喜欢本文的请点赞哦
未经作者及平台主持人许可，任何媒体不得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