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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农事更迭,四季轮回:又见谷雨

张静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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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读书村

又见谷雨

·张静

   小城的谷雨天,细雨濛濛,真应了“春涨一篙添水面。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的诗情画意。

   这是我很喜欢的节气之一。雨声落,百谷生,一个散发着五谷香气的湿润名字。

   少不更事时,曾仰起头问爷爷,为何叫谷雨?大字不识几个爷爷竟然像教书先生一般,很文气地告诉我,娃呀,知道清明吧?我使劲点点头。他又接着说,清明后十五日,斗指辰,为谷雨,三月天,言雨生百谷,万物皆清新。

   哦,我是懂非懂地和了一声。

   很快,我也像在谷雨中疯长的草木一样,渐渐长大,渐渐懂事。我的身边,父亲、母亲和乡亲们一年到头两只手在地里不停歇地刨着,一些洼地和坡地,收成完全靠老天爷恩赐,旱了涝了都会让父辈们付出的辛劳和汗水白白葬送,颗粒无收的恓惶不是没有过。父辈们会将所有美好的希望和惦记,都铺排在更迭而来的一个个节气里。比如缓缓到来的谷雨,他们即便一个大字都不识,却会深深懂得:谷雨中,地里的庄稼、圈里的牛羊,包括村庄里所有的生命,都在雨水中苏醒,雨水中生长。上至卧榻不起的垂暮老妪、下至咿呀学语的三岁幼童,都会脱口而出“谷雨前后,种瓜点豆”的农谚。

   北方少雨,谷雨来时,小雨在下,小风在飘。乡亲们分外珍惜这一场场落在春天的雨,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几乎倾巢而出。南边的水田里,杂草和庄稼都疯了似往上蹿,乡亲们自然不愿意这些杂草争肥水,他们戴着斗笠,身披塑料布,蹲在田里,一丛一丛,一枝一枝连根拔掉。勤快的母亲早在谷雨来临之前已将草儿收拾干净,乘着雨水充足,正在给长势弱的麦苗洒化肥。北坡下的梯田里,守寡的四婶儿,带着两个孩子种棉花。她先挖好一个个小坑,孩子跟在后面撒种。不时,她转过身子叮嘱孩子,一个窝里,至少下三个棉种。待一垄完了,又折回去用塑料薄膜覆盖,汗水和雨水,顺着四婶的脸上滚落下来,她都顾不上擦。田埂上,这些影子杂沓着,挪动着,一步一滑。这一幕,很深很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总有一些酸楚或甜蜜的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我一直在想,大抵是从那个时候起,谷雨就在我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之后,每一年的谷雨来临时,总期盼着,多来几场雨,拂去乡亲们布满额头的灰愁苦,拂去疙瘩土路上飞扬的尘土,让干旱缺水的谷物一日日湿润,一日日蓬勃......


   在乡亲们眼里,这谷雨的雨,是最懂人性的。你瞧,酥酥的,软软的,如丝线,如针尖,如茸毛,孜孜不倦,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落在河中,滴成一圈圈涟漪,搅动了一池的春水荡漾;落在泥土里,润酥了一垄垄的麦苗、一棵棵的果树、一圃圃的种子和幼苗。在雨中,杏花、梨花、桃花次第凋谢,碧绿的叶子爬上枝头,一颗颗黄豆大的、毛茸茸的果子爬满了枝头。你瞧,山南水北,河东河西,渐次呈现出一片绿肥红瘦的清新世界。

    谷雨天,最先忙起来的是父亲。他一头扎进后院的柴棚,从墙上取下整整闲置了一个冬天的犁铧、耙子、撅头和锄头,先是细心地擦去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然后舀上一勺清水,蹲在地上,在窄窄的磨石上一件件刃磨起来,磨得油光生亮。这些简陋粗粝的农具,在父亲手里一年年使唤着,天长日久,它们也像父亲身上一件衣物一样,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和依赖。是哦,谷雨时分,种棉,种豆,点瓜,哪一样能离不开这些农具?父亲娴熟而老练地用它们翻土、耙刨、锄草,下种,做得一丝不苟。这些乌溜圆的种子,撒落到土里,一同撒落的,该是一份谆谆的希望和等待。这样朴实的心意,种子怎会不懂呢?

若干年后,我会在谷雨的时候,带着儿子回乡下。我牵着他的小手来到田野深处,告诉他:绿幽幽的、一望无际的是麦苗;黄灿灿的、蝶花飞舞的是油菜花;到了父亲的菜园子,看着那些翠生生的幼苗,儿子的惊奇写满了脸。我又一字一句教给他,韭菜、蒜苗、菠菜,香菜,小子仔细辨认,模样专注又可爱。待走到一片炕头大小的、白花花的塑料薄膜旁边,儿子又问我,这是什么呀?我掀开一角说,这是姥爷培育的辣椒和红薯苗,破了土,一株株在雨水里翠绿油亮呢!接着,我会像当年爷爷教我记节气歌一样,教给他“麦子洗洗脸,一垄添一碗”;教给他“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教给他“谷雨种棉花,能长好疙瘩”的农谚出来,让他懂得,我的亲人们都在这片田野上耳厮鬓磨一般生活着。这一生,他们都会象24节气一样,和土地、和乡村相守到老,不离不弃。

   儿子曾经问我,谷雨过后乡下会是什么样子呢?我谆谆告诉他,山坡上桑葚紫得发黑了,熟透的草莓红得滴汁;带刺的酸枣树上,米粒似的小黄花缀满枝头;崖背上的皂角树上,一只布谷鸟声声唤,声声脆响;最开心的是山坡的向阳处,碧草如茵,树木葱茏,放了学的孩子们,追蝴蝶,抓蚱蜢,采青果,像散放在山坡上的小羔羊。还有沟边那条清澈的小河流缓缓东去,宛如指间流动的光阴。

那时,儿子还小,尚不知乡下人间艰辛与愁苦。他将圆乎乎的脑袋转过来,很认真地告诉我:“妈妈,以后多带我回乡下看看吧”那一瞬,我的心里颇为安慰。我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女子,与我而言,我多么希望我的孩子能记住乡村是什么模样;记住我的父辈们如何在那片土地上辛苦劳作。我更想让他懂得,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懂得好好活着,活出天地清明的豁朗!

如今,又是一年谷雨天,父亲老了,弟弟成了几亩田园的新主人,翻地,播种,锄草,打药全是新式农具。父亲的锄头,犁铧,洋镐,在满身疮疤之后,几乎被束之高阁。可这地里的庄稼,一季一季,一茬一茬,依然沿着一个个节气清晰的脉络,顺理成章地将庄稼人的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延续下来,成为乡下人永恒的生活节拍。 

 


张静,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2011年开始刊发散文,作品见于《四川文学》、《湖南文学》、《散文百家》、《青海湖》、等刊物,现居陕西宝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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