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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是身份上独立,精神上自由——冀少峰访谈

2016-07-22 刘淳 冀少峰 N视觉

作者 刘淳  冀少峰



刘淳:作为一名出版工作者、策展人和批评家,你怎样看待新世纪这十几年来的中国当代艺术?


冀少峰:这十年的中国当代艺术就是八个字:多元共生,混搭交融。因为这十年中国社会仍处于现代性的讨论中,特别是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混搭,恰恰是当代艺术面临的最大问题,而当代社会又是一个前现代、现代、后现代相互交织缠绕的并存状态,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秩序,像生态问题、环境问题、文化身份、女权主义、生存与权力、本土与全球、民族与地域,特别是艺术背后所凸显的问题意识、立场意识、批判精神、价值认同,都导致这十年的艺术呈现出一种"多元共生、混搭交融"的态势。


刘:在你看来,新世纪这十几年的当代艺术与20世纪相比,最根本的区别在哪儿?

 

冀:最根本的区别就是标准的混乱,虽然说当代艺术很难确立一种标准,但任意非为已经到了一种没有边界、没有底线的程度,如果说上个十年还在追求一种精神理想的话,那么近十年,商业因素的侵袭则是一个致命的伤害,大众化、商业化、庸俗化是主要表征。


刘:又怎样看待新世纪这十来年的当代艺术批评?


冀:近十年没有真正的批评,既没有提出鲜明的观点,也没有彰显批评的文化立场,也如当代艺术的发展状貌,多元共生,混搭交融,这不是批评的失语,恰恰是这个社会在现阶段的一种文化表征,整个社会很难有真正的有思想的声音发出,又怎能对批评有更高的奢望呢。

刘:在你看来,支撑中国当代艺术的文化是什么?


冀:还是理想、追问、求知这些精神,个人追求的多样性、丰富性与多元性,恰恰是支撑中国艺术不断前行的动力。


刘:今天的艺术呈现出一种多元和复杂的局面,如何解释这种多元和复杂的现象?


冀:社会的多元和复杂,前面已经提到过,我们是一个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多元共生的社会,我们正遭受着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变,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变,从乡土社会向城镇社会的转变,这不可避免地出现多元和复杂的社会局面,艺术亦然。


刘:在中国,批评家、策展人和艺术家之间的关系非常近,你觉得这一点正常吗?


冀:很正常,批评家、策展人如果对艺术家作品感兴趣,也必定会研究这个人,如果对艺术家感兴趣,也必定会涉及研究他的作品。关系近不近,是感情关系,和学术无关。


刘:如何看待批评家、策展人与金钱的关系?


冀:批评家策展人策划展览,是需要资金的支持的,因为有很多环节,作品的保险、运输、出版、媒体宣传、场地、接待等诸多环节,没有资金做后盾很难进行下去。


刘:在今天,当代艺术与人的关系是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


冀:当代艺术与人的关系还是越来越近,因为关注的是当下人的生存境遇问题、个体的焦虑体验与整个社会的现状有着密切的关联,恰恰是当代艺术对人的生存如环保、生态、种族、性别、反恐、食品安全等的关注,而这些无疑又是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


刘:对于任何一个艺术家来说,是什么品种就是什么品种,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艺术家和观众的关系不是一种相互依靠的关系,尤其是艺术创作上,迎合与讨好都出不来好作品,也不会有好结果。你在美术馆工作这些年,可谓见多识广,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冀:观众看得懂的不见得就是好的,看不懂的也不能说不好,看得懂与看不懂应该分开来辨析,当然,既让内行看出门道,又让外行看出热闹,即所谓的雅俗共赏当然是好的,但美术馆是制定行业标准的,是引导观众的审美趣味的,所以迎合时代迎合观众固然重要,符合观众趣味、符合时代也是不错的,但最重要的是能超越时代,这才是最优秀的艺术作品。


刘:你做过好多展览,也接触过很多艺术家,我想问你的是,真实和艺术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冀:艺术给我们以想象的,充分调动人们的想象力是艺术的魅力所在,有些时候艺术家的视觉表达充满着华丽、欢乐,但其内心深处其实是孤独的、忧伤的,真实和艺术有时是相悖的,但有时表现得也很一致。


刘:我们有很多艺术家渴求真实,但现实主义中的"真实"不一定是指可辨认的东西,也不仅指中国画论政治所说的"状物"功能。其实,抽象画也很"真实",我想说的是,我们有许多"写实"的作品不一定真实,或者说一点都不真实。对此 你如何让看?


冀:这要看对"真实"怎么理解,有些"写实"就很真实,但也有一些"写实"的是虚假的真实,真实与否要视具体作品、具体情境、具体事件而言。


刘:你觉得艺术的资源枯竭了吗?


冀:当代社会为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创作资源,生活的丰富多样与多元也导致艺术的多元与丰富。


刘:艺术真的有力量吗?


冀:艺术真的有力量。没有力量怎么吸引这么多人关注它呢,从收藏到拍卖,再到艺术高考,充分说明艺术对人们的吸引力。


刘:好的艺术是什么样的?


冀:好的艺术就是能充分调动人们的想象力,给人们以想象的空间。


刘:我一直觉得,一个艺术家如果太没有限制也是一个问题。我说的限制,指的是一种自我约束。关键是,艺术家在心里怎样去把握这个度,这是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如果什么限制都没有了,人的精神附加就无从实现。


冀:真正的艺术家该是身份上独立,精神上自由,对艺术家不应有什么限制,应让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刘:有人说,中国的艺术可能还需要一个阶段的"乱搞",我说的"乱搞"是一种积淀和清理,否则很难向前走。针对这种说法你如何看?


冀:其实,所谓的"乱搞"只是一种表象。在纷乱的表象中,真正有生命力的、带有原创性的艺术,还是会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刘:你觉得中国当代艺术还需要标新立异吗?


冀:还需要一个过程,就是再中国化的过程,因为我们面临的这个社会既不同于传统的中国,也不同于1949年的中国,和改革开放前的中国也不一样,而是一个再中国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当代艺术必然会出现异彩纷呈的发展态势。

刘: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冀:全球资本、文化一体化时代,美国的价值观、世界观、道德观对全球人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有着很大的影响。


刘:有批评家曾写过文章,说中国当代艺术让人看了就想吐。针对这种说法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冀:想吐的人肯定不了解或不认知当代艺术,如果就这么一吐,当代艺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引起越来越广泛的关注了。


刘:作为一个艺术批评家,你怎么看待今天的世界?


冀:今天的世界很精彩,但处处弥漫着一种焦虑意识,幸福感差了些。


刘:在目前的环境中,你觉得艺术家从事创作有困难和压力吗?


冀:既有原创方面的压力,也有生存的压力,还有来自生活方方面面的压力,主要压力其实还是来自于对原创风格的追求,没有原创的艺术很难引起共鸣。


刘:转眼间,你到湖北美术馆工作已经好几年了,这些年,你策划了好几个展览,对美术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我想请你谈谈什么是美术馆?


冀:美术馆是一个城市文明的窗口,是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一环。

刘:美术馆在中国当代社会转型时期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


冀:美术馆是一个社会、一个城市文明的标志,博物馆收藏着古代的传统的文明,美术馆是对今天文化的展示。看了博物馆会了解一个城市的历史,看了美术馆则会了解一个城市今天的文化发展状貌,美术馆让生活更美好,让社会更和谐。 

 

刘:21世纪的十多年来,中国的问题越来越多,当代艺术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艺术上整体平庸而缺少创造活力,更也缺少精彩表达。当然,也缺少好的作品。对此你怎么看?


冀:好的艺术、精彩的表达还是有的,只是你没有发现,这十年艺术还是向前发展了很多,无论从艺术形态还是风格样式,抑或说观念、媒材、边界的不断突破,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


刘:在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初,武汉出现了很多优秀的艺术家和批评家,还有哲学、历史学和思想领域的杰出人物,为什么那个时候能出现那么多的优秀人物,而在今天似乎青黄不接?


冀:那个时候的社会环境自由、宽松与包融,导致跨界交流很多,思想的碰撞才能碰撞出杰出的思想和人物。今天已没有那样的社会文化氛围,也不是出大师的年代了。所谓青黄不接也并不真实,这个区域的美术仍在不断前行。



冀少峰

1965年6月出生于河北省邯郸市。1990年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历史教育系,获学士学位。1996年结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曾经为河北美术出版社编审、河北省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石家庄当代美术馆艺术总监、《当代学院艺术》执行主编。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致力于中国当代艺术的批评与研究,已发表当代艺术批评文字八十余万,现为湖北美术馆副馆长。


《中国当代艺术访谈——批评家卷》(北岳文艺出版社2015年出版)


编辑  zhutoume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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