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连载】国外后现代文学之《寒冬夜行人》与《玫瑰的名字》
力 匕
国外后现代文学
作者 唐建清
第二章 后现代文本举要
《寒冬夜行人》与《玫瑰的名字》
九 《寒冬夜行人》(1979)
《寒冬夜行人》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长篇小说。
一位读者从书店买回卡尔维诺的小说新著《寒冬夜行人》,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一个严寒的冬夜,一位神秘的旅行者搭火车从巴黎到意大利的某个小站。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将一只带轮子的旅行箱交给前来接应的同伴,但同伴没来。他无奈地走进车站酒吧。不一会,当地的一位警官进了酒吧。警官按接头暗语告诉旅行者他的同伴已被打死,让他赶快离开此地……
读者读到这儿,突然发现内容重复,页码错乱。显然,这部小说的装订出了问题。读者很生气,但毫无办法。第二天,读者去书店交涉,想换一本没有错误的《寒冬夜行人》。书店老板告诉读者,他已经接到出版社通知,卡尔维诺的《寒冬夜行人》部分图书装订有误,不仅页码错乱,而且与波兰作家巴扎克巴尔的一本新书《在马尔堡市郊外》错订在一起。描写那位神秘旅行者的原来是一本波兰小说,而不是卡尔维诺的《寒冬夜行人》!这时,读者对《寒冬夜行人》已不感兴趣,他就要了一本巴扎克巴尔新出的《在马尔堡市郊外》,以便把中断的故事读下去。在书店里,他还认识了同样来换书的一位女读者柳德米拉。回到家里他找了把裁纸刀将新书裁开,急忙读起来,然而他发现眼下读的这本书同昨天读的那本书毫不相干。
《在马尔堡市郊外》开头描写主人公家里一片忙乱,因为这家里的少爷格里茨维要出远门。他要去考德雷尔先生的庄园过夏天并学习从比利时进口的新型干燥机的操作。考德雷尔家族同另一庄园主奥茨卡特多年结怨,两家的年青人经常斗殴并出人命。格里茨维的母亲非常担心儿子会遭不测,但动身的时间到了……
读到这儿,书中突然出现两张没有文字的白页,而且每隔两张,又是两张白页。这书显然无法读下去了。不仅书的装订有问题,而且他觉得《在马尔堡市郊外》似乎不是波兰小说,因为书中的人名和地名属于一个叫辛梅里亚的小国。二战后这个小国在领土分割中消失了。他和柳德米拉去拜访专门研究辛梅里亚文学的乌齐-图齐教授。教授告诉他们,他们读的实际上是辛梅里亚年轻作家乌科•阿蒂的一部小说,名叫《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但从教授即席翻译的小说故事来看,除了人名和地名相同,两部小说的内容不是一回事。
《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是一部日记体小说。每天清晨,来海边养病的主人公离开旅馆到港口散步。附近有一座古堡,现作为关押犯人的监狱。主人公认识了常来古堡附近写生的茨维达小姐,并卷入一起越狱阴谋之……
这部小说没有写完,因为作者动笔不久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自杀了,收在他死后出版的文集中只是这部小说的开头。然而,他们意外获知,钦布里作家维利安第用钦布里语续写了乌科•阿蒂的那部未完成小说,并改名为《不怕寒风,不顾眩晕》。但当他们听了《不怕寒风,不顾眩晕》开头部分的朗读之后,他们立即发现这部小说与《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或《在马尔堡市郊外》没有任何联系。
《不怕寒风,不顾眩晕》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因革命而爆发内战的城市。主人公是位革命党人,负责侦破革命队伍中的内奸。然而当他在对同伴进行摸底时惊讶发现,他自己也受到监视,并在同伴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密件。这是一张因背叛罪而处死刑的判决书,上面用钢笔填写了他的名字……
小说再次中断,因为他们得到的只是开头部分的书页。无奈,读者只好同柳德米拉去找出版社,想弄清这些小说的下文。出版社告诉读者,《不怕寒风,不顾眩晕》一书的译者马拉纳不懂钦布里文,他是参照比利时末流作家汪德尔维尔德的一本法文小说《向着黑黝黝的下边观看》翻译的,后来又谎称是波兰作家巴扎克巴尔的《在马尔堡市郊外》。出版社还提供给读者汪德尔维尔德小说法文本最初几页的影印件。然而,根据影印件描写的故事来看,这显然又是一本与前面四部小说完全不同的作品。
《向着黑黝黝的下边观看》一上来就写了一件凶杀案。主人公与女友贝尔纳德特暗杀了一个名叫约约的人,并忙着毁尸灭迹。他们想把尸体扔进河里,又想拖到郊外焚烧,但都没有成功。他们只好将尸体搬到楼顶扔下去,想制造死者自己坠楼的假象。他们下楼刚走出电梯,迎面碰上三个男子……
小说情节又半途而废,而且糟糕的是,与这部小说有关的材料都不翼而飞,连译者马拉纳也失踪了。也许出于对出版社损失的弥补,马拉纳在从南美洲寄出的一封信中建议出版爱尔兰惊险小说大师弗兰奈里的新作《一条条相互连接的线》。马拉纳想方设法搞到了小说手稿,并在纽约将手稿寄到了出版社。
《一条条相互连接的线》的主人公是一位大学教师,他有个习惯,上课前总会到树林里跑跑步。一天,他跑步经过一幢房子时,听到里面电话铃响个不停。他跑了一圈又一圈,电话铃仍在响。他跑进花园,打开窗户,抓起听筒,只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在不远的街区,一个女子困在房子里,地下室有一桶煤油和一个定时器,半小时后那房子将成一片火海。他急忙跑到那房子,在屋内长沙发上看到捆着一个女子,原来是他的女学生玛乔里……
刚读到这儿,柳德米拉约读者去她家里。他在柳德米拉家里意外发现了弗兰奈里的另一本小说新作《一条条相互交叉的线》,而他只读了开头的那本《一条条相互连接的线》却不见了。
《一条条相互交叉的线》中的主人公是个在生意场上拼搏的商人。他巧取豪夺,家财万贯。为了防止遭人暗算和绑架,他设置各种伪装和圈套。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还是落入自设的圈套被绑架了……
当读到这儿,读者遭到打劫,书被抢走了。读者设法找到作者弗兰奈里打听下文。但弗兰奈里告诉读者,那本叫做《一条条相互交叉的线》是一本伪书,实际上剽窃了日本作家伊谷高国的小说《在月光照耀的落叶上》。弗兰奈里让读者去找马兰纳,他知道这些伪书是怎样炮制出笼的。读者在飞机上打开弗兰奈里送他的日本小说的英译本,发现除了人名、地名改成西方名称,内容和他读到的《一条条相互交叉的线》毫无共同之处。
《在月光照耀的落叶上》写一个年轻的大学教师,他经常去导师补田先生家。他喜欢导师的小女儿真纪子,但又受到导师夫人的诱惑并发生了肉体关系……
读者在出海关时,他那本还未读完的日本小说作为禁书被没收了,并且还涉嫌阴谋被关进了监狱。他十分沮丧,但他听说监狱图书馆里有这本禁书的电子本,只是书名换成了《在空墓穴的周围》,作者是班德拉。当监狱为他打印这部禁书时,机器出了故障。他从打印出的禁书开头部分看,这又是一本不同的小说。
《在空墓穴的周围》的故事发生在巴西。主人公是个16岁的少年,他父亲临终前让他去寻找他的生身母亲。少年骑上父亲的马,背上父亲的长枪去一个叫奥克达尔的村子。在那儿他了解到他父亲原是一个有地位的白人,因与印第安女仆私通,又杀死了那女人的丈夫,就离开了家乡。在少年刚要确认身份时,一场血衅的格斗又开始了……
为了获得释放,作者受命去小国伊尔卡尼亚调查一本名叫《最后结局如何》的小说手稿,内容是该国作者阿纳托林对禁书《在空墓穴的周围》改写而成的。读者在阿纳托林被逮捕前设法弄到了一部分手稿,正是它的开头部分。
《最后结局如何》的主人公是个激进分子,头脑狂热,耽于幻想。他觉得世界如此复杂、拥挤不堪,他想让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东西消失。于是他依次抹去了公共行政机关、公共交通、兵营和警察局、医院和养老院、法庭、监狱、大学、博物馆及其他文化部门、经济机构、甚至自然界,只留下一片足够厚的地壳……
读者不想再东跑西颠冒险了,他决定去图书馆。他在图书馆目录中查到了这10本书:寒冬夜行人,在马尔堡市郊外,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不怕寒风、不顾眩晕,向着黑黝黝的下边观看,一条条相互连接的线,一条条相互交叉的线,在月光照耀的落叶上,在空墓穴的周围,最后结局如何。
他递上书单但一无所获。然而,他前后一番辛苦还是有所收获。他与柳德米拉成了夫妻。宽大的双人床允许他们同时进行阅读。柳德米拉合上自己的书,关上自己的灯,头往枕头上一靠说:“关灯吧!你还没读够?”他则说:“再等一会。我这就读完卡尔维诺的小说《寒冬夜行人》了。”
《寒冬夜行人》实际上是由10部小说的开头构成的小说。这是一部情节向前延伸而叙事“无穷后退”的小说:伊尔卡尼亚作者阿纳托林写了一部禁书《最后结局如何》,这部小说是对另一部禁书《在空墓穴的周围》的改写,而归在班德拉名下的这部小说只是张假书皮,实际上是日本作家伊谷高国的一部小说《在月光照耀的落叶上》;这部日本小说又被假冒为爱尔兰著名作家弗兰奈里的小说《一条条相互交叉的线》,因为这位惊险小说大师新近刚出版了一本名为《一条条相互连接的线》;后者是伪书高手马里纳设法弄到手稿提供给出版社的,他要弥补给出版社造成的损失,因为他依照比利时作家汪德尔维尔德的法文小说《向着黑黝黝的下边观看》翻译了钦布里作家维利安第的小说《不怕寒风,不怕眩晕》,因为他不懂钦布里文;维利安第的小说实际上是对辛梅里亚年轻作家乌科•阿蒂的一部未完成小说《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的续写,而马拉纳将他那本非驴非马的译作冒充波兰作家巴扎克巴尔的小说《在马尔堡市郊外》给了出版社,出版社又将这部“波兰小说”同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新作《寒冬夜行人》错订在一起,因而就有了“读者”不断寻找小说“下文”的故事。
“寻找”是一个传统主题,然而,卡尔维诺的“寻找下文”的故事又可以说反传统的,是对传统阅读和传统思维的颠覆。《寒冬夜行人》中的“读者”是一个传统读者,他不仅喜欢读故事,而且喜欢读有头有尾的故事。他习惯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叙事模式。一旦没有“下回分解”,他就焦躁不安,非得找出中断的“下文”不可,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下文,故事就不是故事,小说也不是小说。然而,书中“读者”的一番辛苦,只是找到了一连串的“开头”,“下文”始终隐藏不现。《寒冬夜行人》是一部只有开头没有结尾(下文)的小说,一部没有“下回分解”,不知“后事如何”的小说。卡尔维诺的故事还告诉我们:对“下文”的寻找只能是一个“无穷后退”的过程。因为一个文本总是与另一个文本或别的文本联系在一起,即没有最后结局,也没有单一或唯一的文本。文本都是“互为文本”的。由此看来,《寒冬夜行人》的“寻找下文”故事是对因果逻辑和确定性思维的质疑和挑战。
在卡尔维诺笔下,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传统关系被重新解释。读者不再是被动的旁观者、纯粹的接受者,而是自觉的参与者。每一个读者(即“你”)只要打开这部小说,也就进入小说之中,参与对文本的构造。读者对《寒冬夜行人》的阅读构成了这部小说的内容。作者与读者一起完成了文本,甚至超越作者,成了文本的主体。这部“连环套”或“书中书”式的作品是一部有关写作和阅读的“元小说”。
伊塔洛·卡尔维诺
(Italo Calvino 1923年10月15日—1985年9月19日)
伊塔洛·卡尔维诺是意大利当代最有世界影响的作家。主要作品有小说《分成两半的子爵》、《树上的男爵》、《不存在的骑士》等。其每一部作品都呈现不同面貌,尤其是幻想小说和神话寓言。
十 《玫瑰的名字》(《玫瑰之名》)(1980)
《玫瑰的名字》
意大利作家埃柯的长篇小说。
故事发生在中世纪(1327)意大利北方的一个修道院。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特使,年过半百的圣方济格的威廉修士携同年轻的见习僧阿德索前往那家修道院执行一项使命,安排圣方济格修会使团与天主教教宗使团的会谈,以弥合修会与教宗的宗教岐见及调解路易皇帝与约翰教皇的尊属矛盾。威廉和阿德索在修道院逗留了7天,小说叙述了这7天之内修道院里发生的种种神秘而又可怖的事件。
第一天。在他们到达修道院的当天,院长就告诉他们:这天清早,牧羊人在大教堂下的悬崖底部发现了阿德尔莫修士血肉模糊的尸体;由于大教堂窗户是关着的,院长推断这位年轻的图书装饰员是被人推下摔死的。威廉曾是宗教法庭的裁判官,具有侦查和断案的丰富经验,所以院长请求威廉修士帮助查清真相。修道院拥有一个基督教世界最大的图书馆,它的藏书极为丰富,尤其是藏有许多珍贵的孤本和古抄本,因而闻名遐迩,慕名而来者众多。图书馆就位于大教堂的上层,由写字间和藏书室构成。藏书室是禁地,除了图书管理员和助理管理员谁也不得进入,而整个大教堂一到晚上便关门上锁。威廉参观了写字间,浏览了书目,惊叹图书馆藏书精美丰富,然而他也不能进入藏书室。
第二天,晨祷还未结束又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图书馆的希腊文译者维南蒂乌斯。他的头和上身浸在修道院厨房的一缸猪血中。威廉在围观的人群中觉察到本诺修士表情紧张,贝伦加修士显出害怕的神态。经询问,威廉得知:维南蒂乌斯曾因谈论一本论“笑”的希腊文古书而遭到瞎眼老修士佐治的斥责;图书馆助理管理员贝伦加和死者阿德尔莫和维南蒂乌斯来往亲密。夜里,威廉和阿德索设法进入大教堂,他们在写字间发现已有人抢先一步拿走了维南蒂乌斯桌上的一本奇怪的希腊文书籍。他们又来到藏书室,但路径复杂犹如迷宫。他们无功而返,但还是知晓了藏书室奇异幻象和夜半灯光的秘密。
第三天,贝伦加一早就失踪了,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块染有血迹的白布。夜里,阿德索再闯禁区。他在大教堂一侧的厨房内发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觉察有人便溜走了,还有一个则是一位乡村姑娘。阿德索发现修道院的夜色中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修道院最年长的阿利纳多修士为接二连三的惨案痛心疾首,认为是“天罚”。他说:《启示录》上写得明明白白,第一声号响会有雹子,第二声号响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第三声号响会有一颗星星落入江河之中……结果在雪地里找到了一具尸体,另一具浸在血中,现在第三个又失踪了;只怕还有第四个,第四声号响,日月星辰将被击打……威廉得到启发,在修道院的浴室里找到了贝伦加的尸体。
第四天。威廉发现维南蒂乌斯和贝伦加的手指和舌头都呈黑色,显然是中毒而死,但他不明白中毒的原因,而且他担心这可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系列杀人案。凶手似乎按《圣经·启示录》中可怕的预言来行动。这天中午,双方的教团到了。教皇特使贝尔纳德也是宗教裁判官,以严酷镇压异端著称。他应院长之请介入了调查。夜里,威廉和阿德索又进入大教堂,弄清了藏书室的结构,但他们无法进入密室。当天晚上,贝尔纳德的弓箭手逮住了行为不轨的萨尔瓦托修士及他私下带入修道院的那个乡村姑娘,并牵连到管理员雷米吉奥。
第五天。双方使团在宗教会议上就耶稣是否贫穷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修道院药剂师塞维里努斯告诉威廉,他在药房里发现了威廉要寻找的那本希腊文古书。当威廉从会场脱身出来去药房,药剂师已被人用地球仪击打而死,那本古书也不见了。在贝尔纳德的严厉审讯下,雷米吉奥招认他是异端分子,他先后杀害了阿德尔莫、维南蒂乌斯、贝伦加和塞维里努斯。瞎眼的佐治老修士警告说,这些不幸事件是上帝对人们出于傲慢,不守“禁令”的惩罚,上帝的惩罚将在7天之内降临。
第六天。晨祷还在进行中,图书管理员马拉其在位子上晃动起来,随即倒地而死。威廉抓起他的手腕,看见他右手三根手指指尖发黑。院长决定亲自掌管图书馆,他让威廉停止调查,并要威廉第二天离开修道院,因为他的调解使命已经完成(失败)。威廉和阿德索半夜再次进入藏书室,途中他们听到夹墙中有声响,他们猜可能是院长,走的是另一暗道。他们加快步子。他们设法打开了密室的暗门。
第七天。在充满霉臭味的密室中央有一张书桌,桌后端坐着一个人,他是瞎眼老修士佐治。他说他黄昏后就来密室等威廉了,还说他已把院长诱进暗道堵住出入口让他窒息而死。原来佐治年轻时是图书管理员,知道藏书室的全部秘密。他眼瞎后仍暗中控制着修道院,尤其是图书馆。那些年轻修士谈论和想要得到的是一本希腊文古书,他为了不让这本古书流传出去就采取了措施,一些修士为此丢了命。他拿出那本古书同意威廉和阿德索翻看。书页是一种很薄的亚麻纸,而且粘在一起,翻书时需将指尖放在舌头上沾湿才能将书页分开。威廉明白了佐治的毒辣计策:他用毒药将书页粘了起来!至此,修道院发生的神秘命案得到了解释。这本古书是失传已久的希腊哲学大师亚理士多德的《诗学》续集,论述作为喜剧范畴的“笑”。佐治认为这是一本“坏书”,就藏在密室里,并设置种种障碍防止有人擅自侵入,最后还给书页涂上毒药。图书室助理管理员贝伦加是同性恋者,他诱惑了阿德尔莫,后者向佐治忏悔但遭到怒斥精神崩溃跳崖自杀;维南蒂乌斯向贝伦加出卖肉体得到了古书,他和贝伦加都因翻阅古书中毒而死。贝伦加死前将书藏在药房,佐治唆使图书管理员马拉其追回古书。马拉其杀死药剂师,但他不顾警告翻看禁书亦中毒身亡。最后佐治设计害死院长,并试图“毒杀”成功进入密室的威廉和阿德索。佐治眼看阴谋败露便抓过古书撕下有毒的书页塞入嘴里,威廉和阿德索赶紧抢夺,不慎将油灯打翻燃起大火。佐治连书带人投入火海。熊熊大火将图书馆和大教堂烧毁,身心疲惫的威廉和阿德索离开了修道院。
从情节上看,《玫瑰的名字》是一部“侦探小说”。埃柯“借用”侦探小说大师柯南道尔的名著《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将他的“侦探”称为“巴斯克维尔的威廉”。威廉和阿德索也让人想起柯南道尔笔下的黄金搭档:福尔摩斯和华生。小说中的案情同样扑朔迷离,最后水落石出。然而,传统侦探小说中,神秘复杂的案情总会真相大白:找到了凶手,明确了杀人动机。佐治是杀人凶手吗?他是出于某种罪恶蓄意杀人吗?当威廉指控他是“杀人凶手”时,他辩解说:“我没有杀任何人。他们每个人都是由于罪恶的命运而死的,我只是工具。”也就是说,他是为了保护图书馆,不让“坏书”流传出去而履行职责,采取了一些“防卫”措施而已。这让人想起《圣经》中人类始祖亚当、夏娃不顾上帝的“禁令”,偷食“知识”禁果,犯下“原罪”,被逐出乐园的故事。这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知识与禁忌”的故事。
威廉修士虽然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然而,他显然不是福尔摩斯式的明察秋毫、稳操胜券的侦探高手。面对一连串的神秘事件,他显得被动无奈,他的聪明才智并不能使他得心应手,及时中止罪行的发展。他最后颇为沮丧地认识到,在这些事件中,没有一个统一的阴谋,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一些偶然和错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贝尔纳德裁判官老辣狠毒,“断案如神”,然而他的侦破“成果”不过是制造了又一起血腥的宗教冤案而已!
这是一部“后现代”侦探小说。埃柯对“后现代”有着独特的理解:“后现代承认必须重温过去,只是这一重温必须以讽刺性的,并非纯洁性的方式来进行。”因而,我们可以明白,进入《玫瑰的名字》文本中的“过去”,无论是《圣经》的神圣还是《启示录》的警示,无论是中世纪神学与经院哲学,还是现代侦探故事与浪漫爱情,都被置于“讽刺性”语景之中。在埃柯看来:那些深爱人类的人所负的任务,是使人们嘲笑真理,“使真理变得可笑”,惟一的真理,在于学习让我们自己从对真理的疯狂热情中解脱。这也许就是卫道者佐治害怕亚理士多德《诗学》续集流散出去而不惜采取极端措施的原因。
为了从“真理”中解脱,一种可取的方式便是讽刺性的“戏仿”。《玫瑰的名字》的情节核心是由两部“手稿”构成的。小说文本来源于在修道院发现的一部写于中世纪的拉丁文手稿,这部手稿在17世纪出版,19世纪译成法文,埃柯意外得到了法文书稿,将它译成意大利文出版,至此,这部阿德索晚年自述的“回忆录”才“重见天日”。“手稿”的“来龙去脉”,实际是作者对传统小说故弄玄虚营造“逼真”效果的“戏仿”。第二部“手稿”即亚理士多德的《诗学》续集,在小说中是一部秘而不宣的异端禁书。然而《诗学》“续集”,只是子虚乌有,所谓“失传”,传言而已,无法也无需实证。埃柯用修道院“系列谋杀案”对这一历史“传言”作了戏拟模仿。故事的“中心”原来是“玄虚”,埃柯对两部“手稿”的戏谑可谓体现了后现代解构思想的真髓。有趣的是,书中盲僧佐治(Jorge)也正是阿根廷著名作家博尔赫斯的名字,博尔赫斯也是中年后失明,曾担任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并酷爱图书和迷宫。埃柯在小说中设计了一个迷宫般的图书馆,并将修道院图书馆的真正主人取名“佐治”,是和后现代小说大师博尔赫斯开了一个“后现代玩笑”。
埃柯是研究中世纪思想及符号学的著名学者,意大利最古老的波洛涅大学的教授。在《玫瑰的名字》一书,他将理论与文学结合,将高深的学术与通俗的体裁结合,既意蕴丰厚,又精彩好读,走出了现代派文学曲高和寡的困境,取得了既获好评又畅销,雅俗共赏的效果,是后现代文学的一大佳绩。
安伯托·艾柯(Umberto Eco,1932-2016 )
1932年1月5日出生于皮埃蒙蒂州的亚历山大,是一位享誉世界的哲学家、符号学家、历史学家、文学批评家和小说家。
主要作品有《启示录派与综合派》、《不存在的结构》、《玫瑰之名》、《傅科摆》、《昨日之岛》、《波多里诺》、《玫瑰之名》等。
2016年2月19日,意大利伟大作家安伯托·艾柯在米兰家中逝世,享寿8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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