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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时妹:我与刘少奇三位女儿的结缘

2017-12-27 老衲读史

老衲读史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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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此地作别,也好他乡再见~~~~


刘少奇的女儿刘平平虽然在文革中饱受迫害,文革后为其父母平反不停奔波。虽然她坚强地度过了这段艰难岁月,但就在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她在工作中突然倒下,陷入了长达十二年的昏迷,最终在2011年去世。本文原载于《中国故事·专栏版》2016年第10期,作者王时妹,为上海市委前书记王一平之女,原题《我与刘少奇三位女儿的结缘》。


上图从左到右:刘亭亭,作者王时妹,刘平平儿子

题图从左到右:刘亭亭,刘平平,刘潇潇,刘源


1974年,我在济南军区司令部当兵,刘少奇的女儿刘平平从北京监狱出来后,也被发落在济南军区军马场。当时什么脏活累活都吆喝她干,比如便秘的马,就拖到她面前,给马通大便成了她必须的活儿。干这活,马蹄子会噼里啪啦地踢过来,她没有经验,经常被踢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平平在军马场待了几年后,曾经给北京政府部门写信,要求回京看望家人,但“四人帮”拒绝让她进京,她只好留在济南。听人说她住在军区体工队的一间仓库里,这让我突发奇想去结识她。那天,我径直去到体工队,门卫见我是一名女兵,就放我进去了。


我敲了门,心情忐忑地等在门外,门开了,我看到的是一张可亲的笑容,那个笑容从此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现在回想,当时她若是摆出一副架子来,我也许便没有勇气进她的门了。还好当时平平热情地让我进了屋子,这是一间陈旧简陋的屋子,四周堆满了运动器材,桌子与床都被挤到了中间。平平一直用她那惯有的笑容望着我,“这个冒失鬼”——她一定是这么想我的。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我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她——这位文革头号走资派的女儿。文革开始,她才16岁便被关进监狱,父亲惨死在河南,母亲还在囚禁中。此时她被困在这间昏暗无光的房间里,没有生活来源,没有未来的希望,她是如何艰难地度日,为什么她还是如此的乐观?而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频繁地踏入这间小屋,我渴望从她的身上寻找到一个答案。


期间有一事给予我深刻印象,因我父亲也是受“四人帮”迫害的,有一次与她谈起“四人帮”的种种罪行,我是义愤填膺,但她只是微笑听着,并不发表议论。我恍然大悟,找到答案了:沉着冷静和慎重,其实是平平的一种生活智慧!


在那个特殊个年代,沉着应对努力学习是上策。若是背着一个精神包袱,整日唉声叹气,或者慷慨激扬,或者发泄不满,只会让自己日益消沉,很不利于健康地生活,对于具有特殊身份的平平来说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但谁又能体会到,平平的内心需要不断地抵抗着现实的残忍,同时还要保持精神的乐观向上。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小屋子里的书桌上,堆满了的书籍说明了一切,她笑着对我说,她认识省图书馆的人,可以借到大量的内部书籍。阅读学习成了她生活的内容,从书籍中,她获得了巨大的精神资源。


与她的交谈中,她的渊博知识、乐观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深深地感染着我。平平自学英语,已达到能阅读英语原版小说的程度。她还成了我的英语老师。那时侯,我俩常骑着自行车,到简陋的小餐店吃碗小馄饨,又飞快地进入图书馆,最后便是我坐在平平的小屋子里,听着她谈文学、电影……那个年代物质生活虽说是贫乏的,但我们的精神生活是非常富有的。


由于我频繁出入刘少奇女儿的小屋,引起了部队领导的关注与不满,当时我正在申请入党,他们找我谈心,告知我注意,否则会影响我的入党问题。为了掩人耳目,我戴起了平光眼镜,有时还穿着便装去平平的小屋。


那间平平居住的小屋,济南体工队的一间小仓库,对我来讲,就是一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从中我不断汲取着各种知识。平平那种对待生活顽强乐观的态度,深深地影响着我,使我领悟到:人在困境中应如何地发奋图强。后来,我复员离开济南时,去与平平告别,我俩非常依依不舍,平平送了我一本英汉双解字典作为纪念。


约在1980年,王光美到上海,我与父亲去东湖宾馆去看望她,王光美握着我的手说道:“感谢你,在济南你给予平平那么多的帮助”。我心里一阵感动,我几乎是含着眼泪对王光美说道:“是平平在那几年中给予我巨大的精神鼓励”。


1984年,平平考上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营养学博士生,在去美国前,她带着最小的妹妹到上海。这次在上海重逢,让我十分激动。我回想起济南小屋里的那个平平,若是她当年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她哪里会有今天的成功。平平把她的妹妹刘潇潇介绍给我。文革刚开始时,刘潇潇才五岁,家庭突发变故,她不得不随着保姆生活。后来她上学,同学们也欺负她,回家作业都塞到她的手里,强迫她帮别人写作业。


或许正是这种磨难,反倒坚强了潇潇的意志。潇潇以北京市第二名的成绩进入北京大学生物系。潇潇这次到上海,是到同济大学进修德语。平平带着她来我家时,这位中国前国G家J主席的“小公主”看着我家,不禁叹道:“这么大的房子啊”。


五岁的年纪,还没有真切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甚至还不懂得享受快乐,还没有来得及把她的美好生活带入到潇潇的记忆中去。在什么都还浑然不知、不懂的年纪,就已被卷入到一场劫难中去,没有告别,只有在匆忙中被保姆带走的慌乱与不安。1979年,王光美出狱与家人见面时,是用低垂的目光寻找她最小女儿的,在王光美的印象里,潇潇还是一位活蹦乱跳的小女孩。


与平平最后一次在上海见面之后,我也去了美国,遗憾的是我们失去了联系。平平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回到北京,直到有一天,我获知她突发脑溢血陷入深度昏迷。我心急如焚,一直在关注平平的病情。


就在几年前,我回国探亲,平平的妹妹刘亭亭带着平平的儿子来我家。亭亭是带着爽朗的笑声走进我家门的,她谈起了往事:文革开始时,亭亭年仅14岁,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女,被赶出中南海独自过日子,她会时不时跑到中南海大门口,给毛主席递一张纸条,今天要一个小板凳,明天要一样生活用品。


亭亭还谈起儿时在中南海生活的趣闻:哥哥刘源从小调皮,居然胆大爬到毛主席家的屋顶上,结果写检查;刘源小学三年级写字课成绩不及格,爸爸找他谈心,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有错就改没得说”就跑了。后来他果然认真练习,持续不断,现在是我们刘家的大书法家呢!又说宋庆龄送一条大鲥鱼到中南海,分七份,七位中央常委一家一份。亭亭开心地说笑着,从她的开朗我看到了平平的影子。

然而我却分明感到她并不是专为说笑而来的,她带着平平的儿子就能说明问题。终于问起了平平,亭亭的表情严肃起来:1998年,平平在繁忙的工作中突然倒下,陷入昏迷。当时,王光美万分悲痛,把自己关在平平的病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去,她拉着平平的手,对她述说往事的点点滴滴:粉碎“四人帮”,平平回到北京,为了妈妈到处奔波,直至1979年王光美出狱;在为爸爸彻底平反的整个过程中,平平忙前忙后,直至1980年中央为刘少奇举办平反追悼会。


然而无论王光美怎样地述说,平平已是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2006年王光美去世,昏迷的平平就住进弟弟刘源家里,一直由刘源夫人护理照顾,而亭亭则担负起对平平儿子的抚养和教育。尽管在发病后一年平平曾恢复过意识,但不能语言只是眼神有些活动而已。最终母亲、兄弟姐妹以及儿子的呼唤,还是没能唤醒平平。


在文革逆境中,顽强走过来的她,昏迷了整整十二年,终于2011年告别了这个世界。亭亭平静地诉说着,而我的心被一阵阵痛苦揪着,我含着泪水的眼睛转向了平平的儿子——平平发病时,他才十岁,如今已是大小伙子了。面对他,我数度哽咽道:“我不会忘记与你妈妈在济南的那段时光,那间小屋的——”。


沉默!此时此刻,我们家那栋被潇潇惊叹为“这么大的房子啊”的屋子里,静寂得连一枚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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