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道之道》：一个器官的freestyle
文丨一小撮毛
We can do better !
在这个时代，好像人人都感到女性的自我意识正在不断觉醒，人人都觉得我们谈论女性主义已经谈论得够多，但女性的问题，真的被听到、被正视了吗？
上周日，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参加了一个叫做《IN道之道》的女权说唱活动。
01
关于《IN道之道》
“IN道之道”这样一个活动主题，我猜大部分人第一次听到时多少都会感觉被吓到。
不久前，我在公司前台打印《IN道之道》话剧剧本，当时前台小姐姐的反应好似我给她的电脑发送了一个病毒。于是我只好向她摆出如下表情：
是啊，IN道，怎么能拿出来说？！
也许正是这种下意识的禁忌反应，让“IN道”一词在舞台上的出现变得姗姗来迟。
1993年，美国女作家伊芙·恩斯勒（Eve Ensler）在报纸上读到“一年内，大约有2--7万妇女在欧洲中部战争中被强奸”的新闻，她的内心受到震动，开始了戏剧《IN道独白》的创作。
伊芙希望通过舞台表演鼓励人们“说出IN道、解放IN道、夺回IN道主权”。
1996年，第一场《IN道独白》在纽约外百老汇由伊芙本人出演，她这部作品也在1997年获得奥比奖最佳剧本奖。
1999年起，在情人节这一天上演《阴道独白》成为各国妇女反抗针对妇女性暴力运动的重要活动。
直到今天，《IN道独白》已经至少被翻译成50种语言，在140个国家上演过。
虽然《IN道独白》已经至少有5个不同的中文译本，但这部剧作在国内一路走来，其实并不容易：
这部由美国人创作的话剧，在新世纪初被介绍到中国大陆，最开始的表演只集中于在华外国人、学习外语的大学生等群体之间，演出也是用英文。
2003年12月7日，由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艾晓明导演的中文版话剧《阴道独白》在广东美术馆演出。这次中文版首演，增加了“溺毙女婴”的情节；
2004年，《IN道独白》曾在北京和上海被双双禁演；
2005年，广西光华女子中学有演出，其中增加了“农村女孩求学难”的内容；
2009年3月，由新浪潮戏剧人王翀翻译、导演，由薪传实验剧团主演的《IN道独白》在北京9个剧场举行了5场公演。
随后，该剧已在北京、上海、深圳、长沙、杭州、天津等城市演出了30余场，全部提前售罄。
这一系列演出在当时引起了凤凰卫视、《北京青年报》、《青年周末》、《时代周刊》、《侨报》、《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等中美媒体的关注。美国《时代周刊》给出评价：“一系列售罄演出，造成轰动”。
可惜的是，磨铁图书有限公司曾签下王翀译本的版权，但因为无法通过图书审查，至今未能出版。
时间很快到了2013年9月，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性别与社会课程的“性别行动小组”根据美版的《IN道独白》筹备了新的名为《IN道之道》的剧作和演出，于11月8日晚在北京外国语大学上演。
同年1月，北京BCome小组在北京同志中心演出《IN道之道》，其剧本自创内容达到60%，随后每一年，BCome小组都会组织该剧的演出。（注：美版剧本着眼于揭露战争给女性的带来的性暴力——强奸；而BCome的剧本一年年修改、完善，加入了很多日常化的部分，如初夜、自慰、月经、性工作者、婊、妇产科等剧目）
02
我也可以freestyle
上周日《IN道之道》女权说唱活动的发起人——玖姑，她也是上面提到的BCome小组的一位老成员，饰演过《IN道之道》话剧字味课堂的老师角色。
一张动图，介绍玖姑：
玖姑这个人，很有意思。
前一秒，她还像一个老教师讲学一样balabala:
活动当天：中间为玖姑
后一秒，为了给我们演示rap节奏，直接原地入戏：“Hey man, yo yo”，这让坐在她旁边的猪川笑到模糊：
活动当天：左一为猪川
其实，玖姑并不是一名职业rapper，她只是一个好奇心和责任感并重的人：
在美国留学时，她曾在加州一个学生公社生活过三年，在那里观察、体验美国嬉皮和创意文化。
在美国，她还参与了各种“社会公平+创新思潮”的文化活动，比如参演《Vagina ourstory》（IN道，我们的故事）戏剧；自己编、演脱口秀。
旧图：最妖娆的就是玖姑！
回国后，虽然离开了开放自由的土壤，玖姑还是想做点什么。
于是，她以业余表演者的身份开始活（搞）动（事）！
双语脱口秀；话剧；原创诗歌表演；演讲；嬉皮音乐节...
旧图：玖姑
终于，finally，At last，她进军了rap届。
这一次，她不仅自己唱rap，还想告诉其他人：“We can do it！”
活动当天：“We can do it！”
所以，那天活动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写出自己的freestyle。
emmmm...一开始听到这个任务，我是懵逼的。
活动当天：我猜大家也都很懵逼
但是，在经过三个主题的“头脑风暴”（主题分别是：别人眼中的自己；用一个器官形容自己；你热爱的）之后，我确实慢慢有了一点思路。
这三个“头脑风暴”主题中，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用一个器官形容自己”，想来想去，我选了“鼻子”，至于为什么选鼻子，嗯，我也不打算在这里说（来打我啊）。另外，我知道有朋友选了“肺、嘴唇、头，and菊花...”
作为一个参与人员，我自己很喜欢这种“头脑风暴+自主创作”相结合的方式。
在国内，这类发散思维、反观内心的活动其实不多，而这次freestyle工作坊，给我提供了一个较为安全的空间，去思考自己的困惑、苦恼和心之所向，挺难得的。
那天的活动地点选在了中国国际女性影展的展厅——一个小胡同里，推门进去以后，会看到非常现代化的海报挂在灰瓦墙上，有种奇妙的错位感。
当天，有几个来看展的朋友还中途加入了我们的活动，其中有一位意大利姑娘：
活动当天：意大利小姐姐
在创作自己的freestyle歌词的时候，我恰好跟她分在一组，在交流想法的时候，我发现她的中文说的很好，她问我：“为什么我没穿迷你裙，也会被别人摸？”。
最后，她的freestyle着眼于“性骚扰”，一句道破真相：“性暴力和你穿什么没有关系！”在这里，我要手动给她一个大赞！
意大利小姐姐的freestyle歌词
那天的活动，大家在一开始的时候显得有些拘谨，但经过头脑风暴、小组分享之后，有很多位小伙伴都写出了自己人生第一首freestyle歌词。
在短短的练习和选择合适的beat之后，活动进入了高潮（欧耶）。
我们从讨论厅转移到地下一层的MV首映室，地下室没有暖气，但是暗紫色的布光很容易让人进入一种迷幻的氛围：
活动当天：拍糊了好像反而更有感觉？
就在这种独幻幻不如众幻幻的氛围下，玖姑给我们放了由她主唱的《IN道之道》MV。
MV有明显的粗糙之处，但作为一个比玖姑还业余的人，我觉得里面还是有不少很有趣的创意。
一些MV画面
这里，还想给大家介绍MV的导演——大京，因为其实是她和玖姑一起完成了这首《IN道之道》。
活动当天：大京（左）和玖姑（右）
作为一位性少数，大京在MV里有一段独白：
“在我很小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问我妈：你家姑娘浓眉大眼真好看，可是为什么要像个假小子呢？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要像“假”的小子，我难道不是我吗？我是谁？谁是我？男孩儿总是把男子汉大丈夫挂在嘴边，让我不明白，他们没有我跑的快，没有我力气大，没有我聪明，没有我学习好，为什么他们可以说顶天立地？而我就是“假”的。于是我就向所有男孩儿宣布：我是女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
mv里大京的独白
“但我真的就是女孩吗？我们开始问就不会停下来：世界上不只有男和女，性别是多元的，我就是证据。”
最后，玖姑和大京在其他一些女权主义者朋友们的帮助下，完成了beat作曲，录音和混音。9月份，他们进行了公开的众筹，获得了各方资金、场地的支持，并在更多朋友的志愿帮助下，完成了mv的拍摄制作和剪辑。
mv拍摄现场图之一
活动当天，玖姑给我们讲了这首MV发布到Facebook上以后的遭遇，虽然播放率达到了20万+，但也被很多人diss，比如，有人评论说：“It makes me get cancer.”，以及“What the f**k is this？？”...
看来全世界网民在diss人方面有着出奇一致的共性，所以大家看到这些评论，只是哈哈一笑，一笑置之。
活动当天：观众在拍摄
而且我猜，玖姑和参与MV制作的朋友们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真的惹恼了一部分人。
因为这也许就是女权说唱的意义，就好像MV里一句歌词写的那样：“从说出IN道开始，我的IN道，我们的IN道，有一天才能被理解、被尊重、被正视。”
而“你每说一次，焦虑和难堪就会减少一点”。
活动当天：玖姑
活动当天：观众在拍摄
玖姑说：“我不是最好的rapper，也不是女权主义者的代表，但我是做女权的最好的rapper，因为目前只有我一个。欢迎你加入，你可以骂我“女权婊、数来宝”,也可以写更好的歌diss我。我们提供一个舞台，让更多人尝试用说唱的形式探讨性别这个与社会中每个人息息相关的话题。”
即使会被diss，也要去表达。
这样的勇气和坚持，是非常可贵的。
活动当天：玖姑
也许正是被如此不羁的活动氛围带动着，那天的最后，几乎每一位自创了freestyle歌词的小伙伴，都上台rap了一段（包括我）！
第一个上场的是意大利小姐姐（右）
活动当天：大家在freestyle！
活动当天：大家在freestyle！
从1993年IN道一词第一次登上舞台被世人听见，到2003年IN道一词在国内舞台被首次用中文说出，直到2017年，有人写出了第一首以IN道为主题的rap，把它拍成MV，鼓励更多人“说出IN道、说出自己”。
这样一个打破禁忌的过程是非常有意思的，它不是一蹴而就带来社会层面的大转变，但一定会在每一位观众、听众、参与者心中埋下一粒种子，期待着种子破土而出的时候，会让每个人都更自由一些。
那天的活动结束之后，在离开前，玖姑抱了抱我，她说谢谢，这让我很感动。
我常常觉得人和人的相处必定伴随着某种情感的互换，一个人需要另一个人的情感，再把变得更为丰富的情感送还给另一个人，在玖姑给我的那个拥抱中，我又感受到了这个过程的美妙。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一直不断思考开头的那个问题，现在我想把它稍作改动：
“在这个时代，好像人人都感到女性的自我意识正在不断觉醒，人人都觉得我们谈论性别问题已经谈论得够多，但性别的问题，真的被听到、被正视了吗？”
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回答，但只要你觉得还不够，只要你觉得还有话要说，那就去表达吧。不要忘记，在这个世界的很多角落都有我们的同类，而发声能够帮我们找到彼此。
参考文章：
《嘘——|阴道独白》；《我写了一首rap叫<In道之道>, 还要教你freestyle》。
PS.更多《IN道之道》mv相关内容，可戳[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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