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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

2017-05-30 兰陵老生 随笔兰陵老生

六一儿童节,想起自己的童年,竟然没有完整记忆,只有些琐碎的片断,渺远如梦幻。

奶奶在世的时候,说我小时候很无赖,她提着笼笼拾狗粪,我大哥跟在身后,多远都悄无声息。但是我一定要走在奶奶前头,不然就倒在地上,哭闹耍横。

那时候我刚学会走路,奶奶在我的记忆中,就是个半瘫在炕上,靠麻黄素止痛的小脚老人,偶尔坐在炕沿上,就解开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打理。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脚臭味儿,可是奶奶并不在意,顺手拿起剪刀,挑着脚上的鸡眼死皮,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那时候家里很困难,我也一度浮肿,浑身无力,就瘫在上房的台阶上暄太阳。天空晴朗,阳光热烈。我闭上眼睛,感觉一派漆黑的里头,有鲜红的一点在慢慢地移动。后来,我经常会想起那个时空停滞的情景,认为是一种神秘的启示。

我的浮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爷爷就背着我到邻村找郎中看病,过村后的深沟,我看到不远处的一汪泉水,阳光下亮汪汪地忽闪。坡很陡,爷爷的脊梁厚实如墙。

我爷爷是庄稼汉,大清早起来,首先搬出的炉子,立在炕沿上,烟熏火燎地生起火,炖罐罐茶。罐罐茶就是普洱茶(吾乡叫砖茶),现代人用来清肠减肥,西北的老人,没这些奢侈的讲究,他们把普洱茶炖得浓如汁水,味如苦药,以为提神,好应付艰苦的劳动。

我父亲是单传,所以爷爷看着他的几个孙子,感觉光阴更有盼头,干活也更加来劲。某年除夕,爷爷一大早就掮着铁锨,到屋后的自留地里平整土地。那时候地还没有解冻,爷爷做的,无非是敲碎些土坷垃,好保地的墒情。

父亲跟着出来了,抱怨说:大,你大过年的做啥呢?

爷爷抚着我的头,说:我给我这几个秃葫芦寻馍馍呢。

爷爷奶奶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他们埋骨在泉眼旁边的沟坡上。那是我家生产队承包的土地,因为坡急地薄,改种苜蓿。地里有一坨无论多旱,看上去总有些湿润。爷爷说:娃娃,我死了就埋这。

那时候生计艰难,但孩子总是很快乐。我们应着时令,掏鸟灌黄鼠,耍水玩泥巴,滚铁环、打四角板、打毛牛子。毛牛子就是陀螺,每到岁末,爷爷都要给我们做几个,如果有钢珠,就嵌在陀螺的尖底,旋转尤其顺畅。


曾经把父亲不知那里搞来的两粒步枪子弹:一粒拆了弹头,倒出火药,注意到并不是通常的黑火药,而是芝麻大小的淡紫色小颗粒,火柴引燃,扑哧一团火,什么都没有;另外一粒子弹烧锅的时候,丢到灶火门里,嘭一声响,炉膛炸了,灰扑了一脸。当时悄没声过去了,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如果立着子弹烧,烧水的锅肯定是一个洞。


那时候特别喜欢玩火,曾经烧过棉裤的半条腿,也燎光了妹妹的眉毛,还模仿贴在墙上的印度女人画像,在妹妹的眉心,烧了一个疤痕至今留存的美人痣。


继而学骑自行车,个小骑不上去,就掏裆骑。那时候小屁孩学骑车,没有大人跟在后头扶着。路上场里,经历无数的摔打,自然也就学会了。


玩过弹弓,打过麻雀。也用自行车的链条装过枪,还把一根火柴棍射进表弟的后颈。所幸射入不深,拨出火柴棍,只流出点血,并无大碍。


隔三差五去上学,跟着村里的大娃头虎娃,埋伏在沿路的干渠边上,几个邻村的回民学生路过,虎娃像电影上的解放军指点员一样喊一声打,土坷垃就向回民同学飞去了。搞得路断人稀,回民同学的家长就告到学校。班主任过问,喝令我到办公室去。我走在前头,他突然踢我一脚,感觉痛极,似乎大肠头子都出来了。所以后来学英语,对俚语的KICK ASS体会特别深刻,就想着伊拉克的萨达姆,小时候肯定没有被踢屁股。因为他占领科威特的时候,当时的美国总统布什说要踢他的屁股,但是他并不当回事。


六一儿童节过去了。想起自己的童年,别有滋味。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童年到底是梦幻,如今想来,人生的况味,或者只是苦吧。就好像吃一盘凉拌的苦瓜,亦或喝一杯酽酽的苦茶。仔细品味,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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