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株植物受了伤
种植与赡养花木,是我和植物界相交集的唯一途径。
我喜欢在花盆里添一些摆件, 这完全缘于在广袤的田野上,那迎风呵呵的稻草人。
于是,Lisa 就在了杜鹃树下。
而Emily则靠在金银花的粗枝上过完整个春天和夏天。
但这一次Emily什么都没和我说,我突然发现花台上最早圈出新绿并招摇生成的金银花,打出无数的花苞,却迟迟没有开花。
近处一看,应该是绿油油的一枚枚叶子,早已枯萎零敝。
受伤的金银花
好多叶子向阳的一面被蒙上一层白粉状。
而被阳面则被芝麻一半大小的不知名的虫卵覆盖。
不仅是金银花,茉莉与枙子同样遭到虫害的侵蚀,包括已开花的茄子。
受伤的枙子
受伤的茄子
这是一场波及面太大的植物界的生化危机。可能是芽虫的悍然入侵,导致整个花台上的植物出现大面积虫害,而尴尬的是,我失去了打败这些虫害的最好时机。茉莉、栀子、金银花已打出的花苞,这时候施药,虫害与花苞会同归于尽。我放下胺菊,决定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手工除虫。
剪掉已枯萎的枝叶,然后将余下的叶子一片片手工去除虫卵。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看清了一株植物受到侵害时坚强自救的过程。
金银花的虫害一定是先启于背阳一方的所有枝叶,这一方枝叶是最先停止生长的。植物神经很敏锐,当第一颗虫卵扎根于叶片时,她就有所察觉,你从栀子或茉莉的任何一片受伤的叶子,都可以感觉到。
她们先让受伤的叶子死掉。于是你会看到,金银花叶子以枯黄,枙子花叶子以残缺,茉莉花叶以蔫落而报警。
植物的报警不是来寻求外界的帮助,因为她知道风雨是她唯一的外界,而风雨也是大自然所有生物的外界,它不会为了帮助它的生而让别的生物死。
植物的报警是给自已的根部和输送营养的茎脉。
于是,你可以观察到,已生虫的叶子,被停止营养供给。而所有的营养马上输送到别的枝头和没有被虫卵侵害过叶子。
这是一场植物界与动物界的较量。
虫子紧追不舍,植物以休眠的方式,与虫害拖延着时间。大片的叶子停止生长后,害虫就爬上了枝头的嫩芽。在枙子、茉莉、金银花枝头,包裹着的嫩芽外爬满虫卵,嫩芽不再抽出长成;已经开花的茄子,马上让花儿谢掉,它不要受到虫害侵蚀的果实,因为对植物来说,那是种子。
植物的出击就是出让自已一部分生命来保求另一部分生命。于是你可以看到,在没有被伤害的部分,植物拼命地生长,早早地缔结花苞。
金银花的一侧,几乎每个枝头都挂满了花苞,栀子与茉莉也是一样;但今年的花苞明显与往年不同,更小更弱,可能这一株株植物自已都不能确定,在害虫的侵蚀下,自已还能不能在这个春天开花。
开花,对一株植物来说,又是那么重要。开花结果后植物就完成了它这一季所有仪式。如果不能,至少也力争过,相信在力争的过程中,一定有许多力量储存起来,比如粗壮了些的枝干,更深入的根须。来年春天,会再次孕育而生。
我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指,一点点为植物的叶面除虫。在这个过程中,我对植物素来怀有的敬意更深了一层。当它们受到伤害时,它们不会叫,不会跑,也许哭过,但没人知道。它们只是拼命地拼命地,找出自已的生机,在生机处开出花,结出果,不辜负这一季岁月的风雨与阳光。
修剪完的植物显得清瘦了些,Emily 还是在金银花下想着她心思,我知道,她比我懂得这株植物,虽然她没说什么,无论她想着什么心思,我相信,她也会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