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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杆儿


作者:陶君

来源:鄂尔多斯日报

旗杆儿,是我的故乡内蒙古鄂尔多斯方言,一般指一个“队伍”里头儿、老大,有点冯小刚电影老炮儿的意思。

      我读小学的时候,关于旗杆儿的故事天天在学校流传和演绎。每个学校都有一个旗杆儿,社会上也有旗杆儿,住这个片的有这片儿的旗杆儿,住那片的有那片儿的旗杆儿。      今天讲我们三完小的旗杆儿(三完小,是我就读的东胜第三完全小学的简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完全小学)。      我和三完小旗杆儿在一个班,而且还是一个街坊的邻居。      但我和旗杆儿从不交流,路上见了侧目而过,班级里也形同路人。当时男生和女生很少交流,当时评判标准也简单粗暴,学习好就是好孩子,学习差就是坏孩子。我是中队长兼学习委员,是公认的好孩子。旗杆儿上课睡觉下课打架,往女孩子铅笔盒里放毛毛虫,是公认的坏孩子。于是旗杆儿被“流放”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并且一人独享一张双人桌,没人敢跟他同桌。      学霸和学渣是两个世界的。何况那时的我如此骄傲,是不屑和学渣为伍的。      旗杆儿比我大两岁,个子比我高一个头还多。据说是因为头一年上学错过报名时间耽误了,四年级又留一级,最后落到了我们四(三)班。      旗杆儿常年累月穿一身半旧的改小的军装,脚踩解放牌绿胶鞋,腰里挎着挂了线的黄帆布书包,胸前还隐约现出一枚子弹壳做的项链。他人高,年龄大,再加上这样一身准军人装束,对于小学生们是很有威慑力的,我们都很怕他。有时他会戴一顶绿色的军帽,每次戴那个帽子,我们就知道,旗杆儿要去打架了。      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时候,旗杆儿非常忙,一下课就戴着军帽跑了,第二天就会有旗杆儿跟某年某班某人打架的故事传出。那时学校里如开武林大会般热闹,男生们天天交流关于他的传奇。就像美剧《斯巴达克思》一样,旗杆儿的名气是一点点打出来的,四年级、五年级的旗杆儿纷纷拜倒在地。旗杆儿很有大哥气概,凡是被他收了的男生,但凡受了欺负,旗杆儿就会带着一帮男孩报仇。最后他还打败了六年级的旗杆儿,最终成为整个三完小的旗杆儿。      我们学校操场边上有条地道,据说是50年代战备时期挖的,门口有扇铁门锁着,望进去里面黑咕隆咚。平常我们都不敢看,传说里面有鬼。有天中午,旗杆儿带着一群男生,偷偷撬开锁钻进地道探险。他们走了一中午,发现出口竟然在好几里外的人民公园,据说还在地道里发现了锈迹斑斑的刀把!      时间过得真快,校园里的孩子们飞一般地长大了。旗杆儿也发生了变化,嘴角长出一圈黑色的小绒毛,细长的胳膊上崩出了两块鼓鼓的肌肉。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凶悍和成熟。他已经不再亲自上阵打架,只须招呼一声,小弟兄们就会一拥而上。      丁香花开的季节,他看上了一个叫马燕的女孩子。女孩有着宽阔的额头,白净的皮肤,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男性似乎对美女有着天生的鉴别力,十来岁的少年,就能够把那个年龄段最绽放的鲜花,准确地甄别出来。对于我们这些麻黑瘦小的黄毛丫头,旗杆儿看都不看一眼,倘若臂上戴了二道杠三道杠的——那绝对是护身符,直接pass。      旗杆儿对男孩凶狠,对这个女孩却是异常温柔。放学时,他第一个推着自行车冲到大门,还弄来一个花布做的棉花垫绑在车后架上,等着女孩出来送她回家。女孩躲着走,小兄弟们就起哄拦着不让她过。吓得她不知所措,躲在教室里不敢出来。天天如此,可怜的女孩不堪其扰,终于转学了。      女孩转学后,旗杆儿落寞了一段时间。很快,又迷上了唱歌。我们那时流行制作手抄歌本,抄写当时流行的香港歌曲,还拿漂亮的明星贴纸装饰歌本。旗杆儿的歌本,尤其华丽豪气,其中一页奢侈地贴满了十几张大明星的贴纸,在当时,这可谓是豪华版的歌本了。      有次班会课唱歌,旗杆儿毛遂自荐唱了一首《耶利亚女郎》!我们音乐课学的是《二小放牛》等主旋律,他这可是爱情歌曲啊!旗杆儿胆子也太大了,我们顶多偷偷哼一哼,他竟然在班会课上唱!曲毕,大家谁也不敢鼓掌,李老师“艰难”地做了她教学史上最大胆的一次点评:“这是一首追求美好,追求真理的一首歌,唱得很好,很好。”      1990年的元旦到了,同学们开始互发新年贺卡。旗杆儿买了好几沓明信片,一笔一画认真地给大家写新年祝福。班里每个同学都收到了旗杆儿的明信片,我也收到了旗杆儿的祝福——那是一张印着黄山风光的明信片,背面写着:“祝陶君同学,新年愉快!学习成绩更上一层楼,考上文名中外的北京大学!”旗杆儿把闻名中外写成了文名中外,我想笑可笑不出来,因为他的字迹是整齐而认真的,他的祝福是真挚而诚恳的。      过完年,转眼新学期开始了,这是我们在小学最后一个学期。可是旗杆儿没有来,我们对他的旷课习以为常,估计还在家睡懒觉吧。紧接着春天来了,操场上的老榆树吐出了嫩绿的榆钱钱,旗杆儿还是没来。他独享的后排大座终于被新同学占据了。原来春节刚过,旗杆儿便跟着父亲,一起去准格尔旗煤矿拉煤跑货车了。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奔波讨生活,而我们还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继续童年。      生活,让原本一样的孩子变成了不一样的人。      多年以后,我并不没有像旗杆儿祝福的那样考入闻名中外的北京大学,我也再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但我深信,当年在三完小叱咤风云的旗杆儿,一定在他的世界里顺风顺水。作者简介:陶君,70后,生于鄂尔多斯,现定居上海,从事银行风险管理工作。文学爱好者,根据童年经历写了一系列回忆小文,讲述发生在80-90年代故乡鄂尔多斯的人和事。

END


编辑:高正彦 师珊珊

校对:吴君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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