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响沙
作者：池小花
来源：鄂尔多斯日报（ID：ordosribao）
01
响沙湾的两块石
2000年前，从长安北上出塞和亲的昭君，在响沙湾遗落了一只金绣靴，遗失了一只小仔龟。
2000年后，一个从昭君故里来到鄂尔多斯植绿的小姑娘，无意间在响沙湾发现了一只精绝千古的石靴，以及一只化而为石的回头龟。
穿梭千年，“昭君出塞”的故事在响沙湾，有了新的联结。
风走了千万里，像是有了归期。
02
召唤
春天，总是带着希望和畅想，孕育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当春风莲步逶迤而来，被冬日封印的北疆大地全面复苏，对美的向往、对绿的追求又有了一个新的起始。
“筑牢祖国北方生态安全屏障”，总书记的话语字字珠玑，如今已刀刻斧凿般钤印在人们的心里。沐浴在春风之中，祖国南北，江南塞外，因为绿色使命和绿色召唤而走到一起。
湖北秭归，昭君故里。有女王樯，如花年纪，命中带木，名同昭君。昭君随风而逝2000年，但秭归处处都有昭君的传说。王樯的名字，便是父母对她的寄望。
襄山神水，钟灵毓秀。王樯沐浴其间，出落得美丽大方。明眸似秋波婉转，嘴唇如水晶碧玉，她的神采体态，也是落雁之姿。读书明理，励志修身，她善良勤奋，待人接物也是无不妥帖。
王樯走在哪里，星星好像就聚集在哪里。在家乡，人人都爱护她，就像爱护月亮一样。在学校，她是大家瞩目的焦点。那是自然，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孩，谁能不爱呢？
恃宠而不骄，多爱而不躁，王樯一直秉持着向上的人生价值观。村里的昭君遗迹，以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故事，使王樯耳濡目染，根植于心。多年读书，又使她看得更远，对昭君精神的理解更深。她想，如若有朝一日，必要亲赴北疆，重走昭君出塞之路，看一看北疆的壮阔风景。
机会来了。春风又绿江南岸，北疆再添新绿时。总书记的号召，正是王樯心之所向。总书记还强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到内蒙古去，到库布其去，不正是一个有力的响应吗？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所思所想吗？
又许是名字里有一个“木”字，这辈子注定要与“木”发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所以，当全国万千志愿者为植树造林而集结北上时，身为大学生的王樯满心欢喜地加入了“绿之队”。
从秭归到鄂尔多斯，王樯要在库布其沙漠种下绿色，植下夙愿，也注定要在响沙湾来一场千古梦回。重回昭君下榻故地，她觉得，她必须去回应那千年的期许，更要去寻觅那走过千年而更新更美的响沙传说。
03
植绿
春天的鄂尔多斯，锦绣高原入画来，万人植树，更是掀起滚滚春潮。
从南至北一路走来，王樯终于看到了千里草原，金色瀚漠。鄂尔多斯之美，超乎想象。湛蓝的天空、辽阔的草原、热情的沙漠、清澈的湖泊、成群的牛羊……千般姿态、万种风情。
在库布其沙漠，植树队伍缓缓行进。队伍中有南来的大学生，也有当地的姑娘小伙。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缘分天定，王樯和当地的蒙古族小伙巴特尔分到一组。小伙个头高、长得俊，举止之间颇有风范，王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你来挖坑我来栽，他们一棵一棵种下绿色希望，也种下了爱情的幼苗。
汗水打湿了王樯的美丽脸庞，俯身铲土的巴特尔一抬头便惊呆了。巴特尔那魁梧的身姿，坚实的脊背，憨实的笑容，也让扶着小树苗的王樯不禁萌动。两个星期下来，两人虽不曾表露，但都已心照不宣。
今天的小树，就是明天的森林，就是明天的生态屏障。植树造林暂时告一段落，植树人群渐渐散去，库布其安静了下来。王樯放下铁锹，驻足凝望——浩荡北疆，莽莽成林，春色近在眼前。
一旁的巴特尔向最东边指了指，示意她：“响沙湾就在那边，人人都说那是沙漠里的童话仙境，我一定要带你去。”
话音未落，王樯忽而听见了一直以来魂牵梦绕的沙漠驼铃。那驼铃声似乎从时光的罅隙中穿透而来，厚重的回音一丝一丝渗入王樯的耳朵里。何处梦驼铃？是响沙湾吗？在那库布其沙漠的东端，她能寻觅到穿透古今的回音吗？她能找寻到心中的答案吗？
她决定第二天就去响沙湾，和巴特尔一起。
04
梦回
大漠奇观，人间仙境，湖在沙中，人在天地间。柔和的阳光在天边延展开来，广袤苍穹透明而有层次。此刻的响沙湾如画似烟，湖水泛着宝石般的色彩，每一粒沙子都金光闪闪。
在这个沙的世界里，隐现着似超现实却又现实的世外桃源。王樯想亲手触摸它的温度，贴身体味它的韵律。
且看那莲沙岛上，竟不见半点砖、瓦、石、水泥、钢筋，状如莲花的酒店没有半点杂质和尘埃，高洁雅致、空灵清妙。那福沙岛上，从牧羊女到蒙古女骑士，从勒勒车到敖包，从草原天池到蒙古帐篷群，仿佛回到了古老年代。
乘着沙漠深处的列车，王樯终于与长长的驼铃商队不期而遇。驼铃声声穿越时空隧道，在耳边回响荡漾。登上飞索御沙而行，王樯得以俯瞰整个沙漠，而且看得更加真切。烟波浩渺，无际无涯，必定掩藏着成千上万年的惊喜和秘密。
在响沙湾，巨型的沙雕部落，动感的沙漠水世界，沙漠探险与空中飞索，冲浪与秋千，还有艺术体操、健美操、街舞、沙滩排球等，寂静的沙漠竟如此火热瑰丽而又富有活力。
无边大漠，接纳风雨，接纳四季，接纳瀑布般流泻的黄沙，演绎成亘古不变的奇观。每一粒沙都唱着悠远的传说，每一个沙丘都流露着热情、浪漫和奔放。梦驼铃，驼铃声声千古情。
悠扬的马头琴深情绕过耳畔，热烈隆重的鄂尔多斯婚礼正在上演。欢乐、吉祥、喜庆的歌舞，浓郁、浪漫、华美的仪式，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如风、如雾、如梦，王樯彻底放空自己。她想象着千年前，一个红衣女子在沙漠中赤足而行，与天地共鸣，与日月共醉。沙漠遥遥，大雁南飞，绝代佳人，逐风而去。
听说，这里的沙子会唱歌。天晴无雨、沙子干燥时，从沙丘的顶部往下滑，便可听到沙子发出声音，轻则清脆悦耳，重则像汽车、飞机轰鸣；又如惊雷贯耳，更像一曲激昂澎湃的交响乐。若是三五人相随同时下滑，则其声如洪钟，更显气势非凡。世所罕见，中国之最，响沙是可封神。
为什么会唱歌？人们一直在探索响沙之谜，王樯的心里亦一直存着疑问。这个疑问一直牵引着她，冥冥中将她牵引到响沙湾来。她也不知为什么，脚下竟不听使唤，直直往莲沙岛奔去。
夕阳西下，一股温柔的力量将沙漠的轮廓饱满地包裹起来。莲花酒店如同一朵白色的莲花，绽放在金色瀚漠中。在摇曳的风中，王樯捻起一缕沙。随着掌中沙轻轻地流逝，沙沙沙沙，叮咚叮咚……这时，她仿佛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呼唤她：“王樯，王樯……”
是你吗？是你在呼唤我吗？恍然间，王樯看见昭君从一朵巨大的莲花中徐徐走来，和光同路，光芒万丈。凤冠霞帔，雕花金靴，耀得刺眼。王樯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快要睡着了。一个长长的足够2000年的幻梦，一个跨越万水千山的时空约定，在王樯的潜意识里层层荡漾开来。
05
时空对话
“昭君啊，昭君！2000年之后，我沿着你的足迹，缘着你的指引，来到你曾经歇脚的地方。我知道，当年的你翻山越岭，经风历雪，终于在此处柳暗花明。”
“是啊！2000年前，当我出塞和亲途经响沙湾，这里如同幻梦一样，壮阔且妩媚，唯美而浪漫，让我不由得陶醉和沉溺。河套地的人们朴实憨厚，热情好客，他们纯真的眼神汇聚成尊敬和崇拜，让我想要倾尽世间最美的词语，把最好的祝福送给他们。”
“昭君啊，昭君！当年的你在这里撒下祝福，现在的我来到这里，赏壮美草原，看大好河山。我传承你的祝福，绵延你的依恋，祈盼绿满库布其、情动响沙湾，心灵走马，美丽无疆！”
“亲爱的女孩，让我和你一起，再重走一遍出塞路吧！或许，我们寻觅的仙境就在路上，就像人生的风景，在路上方有最美的遇见，在路上方能得到最甜的蜜糖。”
06
秭归
重走出塞路，也是回望一生。而昭君一生的起点，就在湖北秭归。
襄樊之地，屈原故里，深山秀水，皓月当空。
公元前53年，中秋月圆夜，昭君的父亲王襄和母亲登上望月楼赏月，晕晕乎乎之间好像做了一个梦，月亮越变越大，像是到他们怀里来了。昭君便出生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夜晚，父亲为她取名“皓月”。
昭君真如皓月一般，沐天地之灵气，收万物之精华，美貌冠绝，聪颖过人，气韵不凡。
父亲十分重视家风家教，特意请一位颇有才学的王老先生教昭君读书写字，修身养性。她学什么都快，很善融会贯通。她常常鸡鸣而起，最是勤奋用功。6岁时，她便即兴作出一首回文诗：“莺啼绿柳弄春晴，柳弄春晴晓月明。明月晓晴春弄柳，晴春弄柳绿啼莺”，一时惊艳四座，为乡里所津津乐道。
昭君在音律上颇有天赋，宫商角徵羽在她的手指下婉转动听，便如行云流水一般，使听者为之所动，使时光为之缓缓流淌。每当月圆之时，昭君便登上望月楼，低吟浅唱，弹琴赋诗，和月亮说尽心中无限事。
昭君渐渐长大，所读之书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境界也变得开阔。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秀外慧中的她，像个有爱的小天使，时常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同村的王老太太常年独居，两个儿子都去服兵役，平日里无人照料。昭君自请上门，上山砍柴、下河挑水，洒扫庭除、浆洗衣物。
昭君在河边洗手浣衣之时，玉手之香幽幽而散入水中，水草为之倾倒，鱼儿为之沉醉。从此，这条河流便被唤作“香溪河”。这香气，是爱心使然，善良亦是其源头。灵魂有香气的女子，就像磁石一样，吸引着生灵万物，在茫茫时空，冥冥中遥相呼应。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王老太太见昭君如此可爱，如此真诚，便倾囊相授，教她绣花。昭君蕙质兰心，别出心裁，同样的绣样，她总能绣出不一样的味道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快，昭君的绣工绣技在乡里一众女孩中脱颖而出。
昭君把屈子品格、家国情怀藏在胸中、绣到长绢上；把绿水青山养人、毓秀钟灵袭人看在眼中、绣到锦帛上；把心中那只自由飞翔的鸟儿，刻在心底、“绣”到骨子里。
“昭君绣”名声大噪，“最美绣娘”的褒奖花落王家。即便是今天，在昭君故里，“昭君绣”依然盛行，千年不绝。
青山巍峨，水波荡漾；出水芙蓉，风华绝代。一转眼，昭君长成大姑娘，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晓昭君貌如天仙，无人不知昭君慧心灵心。
平日无事，昭君总是喜欢到香溪河坐上一坐。昭君一来，鱼儿就来了，就连这一带不常出现的乌龟也悄悄来到她身边。一只小仔龟依偎在她脚下，亲昵地围着她打转，片刻不离。每当昭君来到河畔，小仔龟便如约定好了似的在那里等着她，就像等待主人，也像等待如水的时光。
昭君把小仔龟当成朋友，和它无话不谈。香溪河畔，当她说起自己的少女时光，小仔龟便用四条小腿欢快地拨弄河水，像是为她雀跃、给她鼓励。河水清澈如镜，昭君的倩影如诗如梦，小仔龟的活泼可爱也一览无余。当她说起自己的理想希望，小仔龟便从河里上岸，同她一起畅想，还会衔来一枚小荷叶放在她手心里。当她说起自己的诗和远方，小仔龟便和她一起抬头，透过高高的山峰仰望流云和天际。小仔龟虽不说话，但是昭君说了什么，它好像都能知晓、明白。
锁在深山，一朝待诏。朝廷花鸟使南下，得知昭君之容，遂选定昭君，以良家子身份入宫。从此，秭归于昭君，便是永远的故乡。
此去长安，归期无定，前途命运如何，尚不可知。那时的昭君万万没想到，从山水之乡到草原塞漠的天差地别，日后竟然在她身上演绎成千古绝唱。但那时的昭君心如明镜，她知道，她定不能庸碌一生，不论在哪里，她始终都要做最好的自己、最努力的自己。
最是恨别离，却不得不别离。
公元前36年春天，17岁的昭君离开家乡秭归，这一去，便是2000多年。眼看就要远离故土，往事历历在目，心中万般不舍。乡亲们对她的爱护，对她的教导，过去种种，都涌上心头。为了让乡亲们能永远喝上清冽的井水，昭君特地将一根紫红楠木嵌在汲水的井口。从此楠木井的泉水清甜可口，四季不竭，源源不断，从未干枯。
香溪河畔，雕花龙凤官船已在等候。父母乡亲立于岸边，相送不忍离去。河畔的风吹起条条柳枝，像是要为昭君写一个“留”字。四下静默，不知何时，那只小仔龟已悄然爬上了岸。
原来，小仔龟见昭君几日不来香溪，急得团团转，一不小心被难缠的水草困住，无法脱身。挣扎之中，有前来浣衣之人，纷纷说起昭君即将远上长安之事。小仔龟似乎惊了一下，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瞬间从水草中挣脱开来。此后几天，小仔龟潜在水底，郁郁寡欢。直到那日，见龙凤官船靠岸，小仔龟知昭君将去，后会无期。
长路漫漫，未央灯影摇晃，那美丽的女子该如何排遣寂寞和孤单呢？午夜梦回，她是否还能记起香溪河畔，那与她相知相交的小小仔龟呢？生灵皆有意，仔龟亦有情。小仔龟似乎下定决心要和昭君一起，去应对未知的一切。
昭君的母亲一眼就看到了小仔龟。仔龟，秭归，子归！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母亲拾起小仔龟，小心翼翼递到昭君手中。“带上它聊且做个念想吧！盼归。”母亲说着别过身去，不让昭君看到自己的眼泪。小仔龟到了昭君手里，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昭君抚摸它的背脊。
一拜愿父母乡亲平安，再拜愿他朝复见。昭君揣着小仔龟登上官船，船徐徐离岸，昭君盈盈粉泪如串串珠玉，落入香溪河中。山水迢迢，父母乡亲跟船相送。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多年后，那离别的情景，仍在乡间传颂。昭君顺香溪入长江，逆汉水、过秦岭，历时三月之久，于当年初夏到达长安，为掖庭待诏。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小小秭归，承载了昭君的童年，生长着人间真善美，成为昭君人生之路的起点。幸福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昭君何其所幸，秭归何其所幸！而那只小仔龟，也带着宿命般的缘分，在响沙湾沉寂千年，梦回待子归。
07
长安
一入长安深似海，明珠蒙尘待月明。
17岁入汉宫，数岁不得见御。然而，昭君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在宫里，她读书习字、轻歌曼舞，钻研绘画与音律。在不断地充实与磨练中，她的绣工愈发精湛，诗词文赋也长进甚多。国之大事，匈奴之变局，在掖庭传得很快，她总是在心里给出一番独到见解。
昭君还听说了冯嫽[liáo]的许多事。当年这位“冯夫人”随解忧公主到乌孙和亲，颇得西域三十六国的认同。一个宫女，能有这样的作为和成就，昭君心中很是敬佩。
岁月匆匆而逝，青娥转眼白头。宫墙之下，她该如何寻觅她的人生价值？难道只能在黄金的牢笼里终老一生？这几年，幸而还有小仔龟陪着她，听她诉说心事，不然她真不知道这满腹问号该与谁说、能与谁说。
当又一个春天姗姗来迟时，看着那绢绸上绣着的故乡山水，看着那只游来游去的小仔龟，昭君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寥和凄清。小仔龟已长得鸡蛋大小，玲珑可爱，而昭君还能留得住时光吗？
究竟应该怎么办？前途在哪里？昭君在等待一个机会。呼韩邪单于第三次到汉朝觐见，愿世世代代守卫汉朝北部边疆，并自请为婿。公主们谈嫁色变，皇帝决定从宫女里择人嫁与单于。
这就是昭君的机会。昭君素有报国之志，虽身为女子，也应该担当大任——于是，昭君主动上书掖庭令，请缨赴塞上。
昭君当然听说过，匈奴远在塞外荒远之地，和长安、和秭归天壤之别，但她胸中自有丘壑：和亲乃是千秋之事，艰难险阻又何惧之有。
想到这里，昭君亲手缝制嫁衣，穿花纳锦，将象征吉祥圆满的纹样一针一线地绣在嫁衣之上。她想要以最美丽的样子，出现在世人面前。
千里之行，丝履为重。鞋子，将伴她出塞，走过人生诸般风景。因此，昭君在绣鞋上花了更多的功夫。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只有打更人的铜锣声声。月光皎洁，花影满阶，五彩金线在昭君手中飞舞。轻挑慢捻，飞针走线，似在倾诉，似在诉说，又似在展望。
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昭君在绣靴上绣上自己最心爱的纹样。那纹路蜿蜒起伏，如水天相依，似白云缭绕，清雅之极。宫人为她选定翡翠玉珠，她日夜赶工，亲手缀于绣靴之上。远看，那金色玉靴光彩熠熠，灿若天边流霞；近观，针脚细密匀称，每一处点缀都恰到好处，如诗画一般言浅味永，给人以无穷回味。这昭君绣，果真奇绝，无与伦比。
未央正殿上，汉匈两方剑拔弩张，呈现对峙之势。正在这时，昭君奉诏上殿。红毯之上，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sǒng]动左右”。呼韩邪单于对昭君一见钟情，惊为天人。
长安城外，灞[bà]桥柳边。离开长安那日，汉帝赐她锦帛两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以及黄金美玉等贵重物品，文武百官送至十里长亭。她怀抱琵琶（为秦琵琶或汉琵琶，后作“阮”），盛装乘马出塞。为了纪念这次和亲，汉帝改元“竟宁”，意为边境安宁。为了一次和亲而改元，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如此隆重，如此繁华，昭君内心百感交集。她的心中，既有摆脱黄金牢笼、免做白头宫女的喜悦，又有远离故国亲人的悲伤和对塞外生活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为国家安宁、汉匈友好作贡献的壮志豪情。此去千里，她深知自己肩负的使命。所以，她暗暗发誓：不虚此行，不负此生！
和亲车仗，浩浩北上。这一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八千里路云和月。但这人生路上的风景，很有看头。昭君带上了那只小仔龟，千里为伴，也是心安。而小仔龟亦乖乖待在昭君身边，陪着她走过乌云密布、狂风怒吼，迎来晴空万里、轻烟漠漠。
08
初见河套
初出长安，沿秦直道北上。昭君不习惯长途骑马，身体多有倦怠。
冬去春来，朝暮往兮，踏马而行，一路风尘。土原时现，沟壑不断，爬坡过坎，越山过隘，好不辛苦。途中阴晴无定，忽而长风雨雪，霜刀俱下，百草摧折；忽而电闪雷鸣，天降大雨，泥泞难行，人仰马翻。
昭君自小长在襄樊，故乡清风徐来，明月入怀。之后乘船入宫，沿路牡丹盛开，花丛锦簇，天气不曾这般凌厉。虽然出塞前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但行路之难始料未及，真让她有点吃不消。
十里崎岖半里平，一峰才送一峰迎。一路颠簸车轮断，不信前头有路行。还未出陕界，就已如此艰险。前路迢迢，此去塞北还有多少里，昭君倒吸一口凉气。
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昭君病了一场。虽然有侍从日夜侍候，有小仔龟努力地做一些滑稽小动作逗她，但昭君仍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眼下路上是这般光景，昭君实在无心想象之后的行程。
忽有一名随侍女官提到，陕界一过，沿秦直道继续向北，便至河套。听闻河套水草丰美，风吹草低，是人间仙境。这会儿已到上郡，距河套不远矣。
这名随侍女官的兄长常年在河套地区驻守驿站，因一直与家人往来书信，常常谈及此地，故女官早有耳闻。
昭君一听，难得来了兴致。“不远了吗？”她急切地问，就像走累了的人渴盼解渴的梅子。“真想快点到那儿啊！”昭君想，若真如随侍所说就太妙了，心下顿时生起了满满的期待。
这一日，车仗将出上郡，就要进入河套地区。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黑云压城，空气凝结，昭君透不过气来，心情也如天气一样压抑。
一进河套地界，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冲昭君的车仗。那一瞬间，黑云尽退，天空清明，光亮围在昭君周身，把昭君的心也点亮了。
果真不是虚说。广袤无垠的原野上镶嵌着纵横交错的河流，成群的牛羊在河边低头觅草，天地之间唯壮阔，云卷云舒花已明。昭君心里泛起了涟漪，整个人豁然开朗。
不远处，民众早已闻讯而来。他们为昭君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载歌载舞为尊贵的客人接风洗尘。昭君用真诚的微笑回应这盛情，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在河套地，她将这一路以来的风尘尽数挥散，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元气也恢复了。
09
响沙湾
酒逢知己千杯少，无数心事想与你说。昭君途经河套地，就如同遇上知己般，对此地生出依恋之情。郁积于心的行路之困烟消云散，笑容重回昭君脸上。
继续赶路。一路上，河套地区天高云淡，一碧如洗，长安花一日可看尽，此地靓丽却绵延不绝。车仗行至响沙湾，如临海市，如见绿洲。明珠璀璨，繁花似锦，夕阳的余晖洒在响沙湾的沙丘伏线上，洒在流光溢彩的湖泊里，熠熠生辉，光华耀人。踏上响沙湾，置身在这空灵之境，昭君感到自己的眼睛从未如此明亮、阔达，感觉自己的心绪从未如此宁谧、安然。
黄昏时分，牧童的笛声还未散去，天地一片澄然。昭君在湖边稍作休憩，整理衣饰。小仔龟则躺在昭君的衣襟里，安然地享受着这响沙的宜人。
湖中水波荡漾，佳人顾影如画。不远处，牧童骑牛赶羊，童声稚气天真，传递着淳朴和美好。一只调皮的小羊在湖边喝水，往前迈着步子，一不小心滑落湖中。牧童飞奔去救小羊，瞬间也落入湖中，大声呼救。危急时刻，众人不识水性，不敢贸然行动。昭君自小在香溪河玩耍，深习水性，这时她顾不得许多，慌忙中只脱掉短靴，便直接跳入湖中。
昭君宛如九天仙女，游到落水牧童和小羊身边，美丽的湖水刹那间笼罩了一层仙气。昭君划动手臂，捻起水波，湖中的鱼儿不觉痴醉，沉入水底。
昭君把牧童和小羊救上岸，牧童泪光闪闪，拜谢昭君。这时昭君想起了自己的短靴，四周遍寻，可惜只找到了一只，另一只不知去向。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既然鞋子在此处遗落，想是缘分使然，也是必然。
脸上犹挂水珠，全身湿透的昭君，身形更加曼妙。一群大雁向南飞，见之美貌便降落沙洲，绕着昭君久久不愿离去。沉鱼落雁，便如昭君之容。
小仔龟呢？匆忙时，昭君竟然忘了放下它。再摸一摸衣襟，小仔龟早已没了踪影。这小东西千里相伴，一直是她的念想。如今掉落此间，想是爱上了响沙湾的这方湖水，仿若回到香溪河畔，可得自由自在。
“小仔龟，你一定很喜欢这里吧，你一定很喜欢这个像故乡一样亲切的地方吧，那么你就替我留下吧！”昭君虽然有些伤感，但一想到小仔龟有了更好的去处，也就不再纠结。
昭君上岸不久，周边百姓纷纷赶来沙湾湖畔。人们以拜见之礼感谢昭君善举，躬身答谢。沙湖从此也有了姓名，被人们称作“仙女湖”。仙女湖四季不冻，通年鸟语花香，犹如一颗璀璨明珠，镶嵌在响沙湾之中。
夜晚月光清朗，繁星闪烁，响沙湾篝火通明，鼓乐声喧。热情的百姓自发聚集，围着美丽的昭君，跳起当地欢快喜庆的舞蹈。百姓们不仅为昭君的风华绝代所倾倒，又为昭君的深明大义所感动，故而盛情高涨，真心祝祷、真情相贺，为她送上深情的祝福。
盈盈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众星捧月，昭君面色红润，光彩照人，明月见之自知弗如，躲藏在云彩之后。月下花开，花朵们望见昭君之姿，也含羞地低下了头。闭月羞花，便是昭君之貌。
火光之中，看着这方美好而迷人、充满朝气和活力的沙湾，看着这些朴实无华而又热情洋溢的百姓，昭君被深深感染，万般情绪涌了上来。她拿起琵琶，弹唱一曲塞上行。琴声寄语，歌声抒情，她对响沙湾的美好祝福流淌在指尖，流淌在如水的曲调中。百姓则吹奏羌笛，弹起胡琴，用更热烈的情绪回应昭君的情感流露。琵琶声悦耳动听，舒缓如绵绵细雨，笛声琴声清脆而明亮、婉转而悠扬。沙粒仿佛也听懂了他们之间的唱和，跳起了醉美的沙舞。
是夜，昭君宿于响沙湾，安枕至天明。第二天，昭君即将远行，而昭君昨日夜眠之地，竟然生出莲花，当真是天下奇观。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沙漠生莲，想必是昭君之慈悲、昭君之大爱，感动了天地。2000年后，得莲花指引，莲花酒店因此而诞生。
10
响沙送别
昭君停留一晚，响沙千年传唱。昭君告别响沙湾，一去可能就是永远。这人间仙境，从此只在梦里了。
所以，昭君决定和这里正式作别。她换上匈奴阏氏[yān zhī]大氅[chǎng]，褪去来时的汉宫服饰，把灿烂的红衣留下，也把光辉动人的传说留在响沙。那一只尚在妆奁[lián]的金色单靴，她也留给这里的百姓，聊作纪念。她希望有朝一日，那一只遗落的鞋子能自己分辨方向，向这一只靠拢，在响沙湾得以圆满。
离别时刻，四面八方的百姓聚拢而来，他们高呼昭君为神女，虔诚地接下昭君衣靴，大人孩童泣泪难噎。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一程又一程地相送，天女为之落泪，泪滴化作人间细雨，打湿了昭君的妆容。
在百姓的注目中，昭君轻点胭脂，轻擦香粉，明艳不可方物。胭脂盒被风吹落，香粉瞬间变作粉色山梁，香气四溢。从此，香粉梁上的香粉源源不断，任凭风吹雨打，沧海桑田，山梁不曾有丝毫染色变色。就像昭君永远都在人们心中，不会消失、不会褪色一样。
这时，天地间，人海里，仿佛只剩一个昭君。那一群南飞的大雁也来送别，它们在昭君身边，流连徘徊不忍散，直到没有气力，落在一座山坡上。从此，那座山坡便唤作“落雁坡”。
此刻，此地予昭君以盛大而绵长的情意，她亦要送上专属的美好祝福：祝福响沙，晶莹无瑕，长烟如画；祝福河套，希望成森，绿意永恒。
还未离开，便已开始想念。
难忘河套，难忘响沙。由此北上，日后行至匈奴，雪花飘飘，北风萧萧。抵达人生的下一站，当她驻足南望时，定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叫响沙湾的地方，有那么一群真纯善良的人，给过她温柔和欢喜，为她的人生旅程铺洒希望和阳光。
别了，河套！别了，响沙！前行路漫漫，但昭君相信，此处带给她的一切，足可作为慰藉，支撑她走向新的征程。
11
昭君是福
“交和结好，昭君是福”。初闻昭君出塞，和亲远嫁，远在河南的一个县令焦延寿作出千古第一首昭君诗。
昭君是福。昭君走到哪里，哪里就水草丰美，人畜两旺。昭君至匈奴，被封为宁胡阏氏[yān zhī]。昭君的到来，给草原上的百姓以安宁、健康、幸福。昭君出塞时期，北方边疆一带“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
12
永恒的纪念
昭君以和平使者的名义，实践了一次艰难而伟大的联姻，成就了一个以爱抵御对抗、缓解杀戮的和谐盛况，深受各族百姓拥护爱戴。从长江以南走到长江以北，从古都长安走向辽阔草原，长城挡不住中华民族一家亲，挡不住民族团结之花绚丽绽放。
公元前19年，昭君病逝。一时间，百姓无不哀恸，人人涕泣。黄河岸边，响沙深处，百姓听闻昭君离世，心有戚戚，思之则泣，念之怆然。他们将昭君留下的衣饰和那一只短靴埋下，搬山运石，用一座高大的石头山来拜祭玉魂。
这座石头山便是昭君坟。岿然而立的昭君坟常年郁郁青青，百草不凋。昭君坟成为历代百姓们的朝拜地，也成为“昭君出塞”这不朽传说的纪念和见证。
昭君是人间的天使。她的故事，在响沙湾流传了2000多年，历久弥新、历久弥坚。她的精神，她的格局，她的姿容，她的气韵，永远留在了人们心里。人们感念昭君，感念天地，便把昭君坟所在之地，命名为昭君镇。这座古镇，以昭君之名，承昭君之志，存昭君遗风，阔步走在新时代的春风里。
如今，人们又将昭君坟扩而大之，建成占地1000余亩的昭君城旅游区。到昭君坟前拜祭，只见坟高80米，直径约180米，怪石林立，敲击铮铮有声。一石一声，一石一景，“遥望长安”“金蝉望月”等惟妙惟肖，似乎是千年前的昭君明眸如月、顾盼流连，似乎是长安秋月有信、北疆守约应答。
昭君城与周边的秦直道、香粉梁、落雁坡等历史文化遗址交相辉映。在此北眺，阴山如屏、黄河如带；在此南望，绿野如毯、大漠似雪。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守望相助，共同创造美好生活，让美丽鄂尔多斯焕发出无限生机。
13
梦醒响沙
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回2000年前，梦回昭君出塞，梦回响沙湾。
“王樯，王樯……”巴特尔的声声呼唤，将王樯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之中，王樯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却又真实地捕捉到了什么。
醒了。梦醒了。那梦中的昭君不见了，果然，有些命定之物奇迹般地出现了！“你瞧！是只靴子！真漂亮啊！”巴特尔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石靴放到王樯眼前，像是捧着一个宝贝，一脸惊奇地赞叹着。
啊！是，它是，它竟然是昭君遗落在响沙湾的那一只金绣靴！那百转千回的纹路，一如千年前缠绵，似乎更加清晰而深刻了；那绣靴上的翡翠珠玉，一如千年前晶莹璀璨，又似乎更加明亮了。
在王樯梦回将醒的那一刻，那一只金绣靴似乎在一种巨大的引力下，从沙漠深处涌上来，被她和巴特尔遇见。风沙磨洗，霜雪雕刻，金绣靴上的刺绣更臻华美，色彩更加明艳，绣工绣技历历可辨，精妙无比。就像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会黯淡、消逝，岁月反而更增其华、更添其韵。靴底更为厚重了，仿佛只要透过那时光留下的无数印痕，就能看清昭君走过的每一步，就能找到昭君留在响沙的绝美步履。
两千年的风沙拍打着它，两千年的时光埋藏着它，将它凝成石刻、凝成永恒。2000年中，那鞋子所形成的足迹愈发鲜明。那是时间的足迹，亦是精神的隽永，更是这里的人民历尽千帆后的照古见今。
“走，跟我走！”王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还沉醉于石靴的巴特尔。“去哪里？”巴特尔不明就里，王樯已然转身朝沙漠深处跑去。巴特尔轻轻地用柔沙将石靴掩起，这才去追赶王樯。
大漠深处的仙女湖还在吗？2000年后的今天，仙女湖早已被沙粒掩埋，只余传说。具体在什么位置，已无人知晓。王樯循着梦中的足迹，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导航，一路向前飞奔，很快就寻到仙女湖的位置。响沙湾里，两个最大的沙丘中间，就是2000年前的仙女湖。
一个小小的如鸡蛋大的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人。走近细瞧，是小仔龟！小仔龟化而为石，作回头状，像在遥望家乡，遥望秭归。
只见那石龟荧光透亮，双眼化为金红色，似乎有穿透千里之力。眼横秋波，似含珠带泪，期许深深，那回头一望，更拨人心弦，令人顿生柔软，过目难忘。龟背化作温润软玉，氤氲[yīn yūn]着淡雅而又幽深的绿光。绿色大地，丘山起伏，湖泊鎏金，草原绵远，龟背上仿佛装着一个天地。
2000年前，小仔龟随昭君入湖救人。入水的那一瞬间，小仔龟仿佛回到了香溪。那澄澈的湖水，那香甜的滋味，那容得下自由、盛得下思念的梦境，让小仔龟一秒沉沦。小仔龟天生乐水，流连其中，或许情难自已。许是天性使然，又许是要代替昭君留在这梦中的世外桃源，等待有缘人来渡它回乡，小仔龟便留在此处，任斗转星移、历史变迁。小仔龟盼顾秭归，渐渐石化，同时也将昭君对此地的祝愿铭刻于心，一点一点雕琢于岁月之痕中。
“找到了！”王樯捧起小石龟，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再一看，刚才小石龟所在的那个位置突然涌出一股细流，清澈的泉水涓涓慢涌，似在诉说一个千年常新、千年升华的故事。
“昭君！昭君！我终于明白，这里的沙子为什么会唱歌，这里为何而封神。是你，是你！”王樯想，自己终于解开响沙之谜。
一只石靴，一个石龟，不仅仅是两个静默的石刻，更是响沙湾的潺潺“甘泉”。
风起大漠，那只金绣靴在流沙中辗转移动。漠风击打着岁月，沙粒拍打着靴身玉珠。金绣靴在流转中凝为化石，沙粒与它的每一次接触，都会产生回响。那只小仔龟也埋在了大漠中，它收藏月光与流水、风烟和尘埃，化为不老石回望家乡。清风来，洁白如细软的沙粒轻拍绣靴、仔龟，就如泉水叮咚叮咚，悦耳动听。当风沙变得剧烈，沙粒狂舞，呼啸而动，撞击着绣靴、仔龟，就变成了人间交响。
这里的沙子会唱歌。
也只有这里的沙子会唱歌。
这时，夕阳已沉入沙海之中，朦胧夜空，星雨满天。流星划过的道道弧光，犹如璀璨的眼睛，指引着时光的走向。脚下的柔软让王樯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14
子归
如果说，翻山越岭只为一次遇见，穿梭千年只为一次重逢。那么，当时间之海漫过宿命的轮回，遇见亦或重逢，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捧着那只石靴，王樯仿佛捧着惊鸿照影般的时光。时光柔软，连同风被握在手心里。那时风动，彼时心动。那定格了的纹饰，从前水天相依，如今又增守望相助之意。
捧着小石龟，王樯仿佛看见了昭君在香溪河畔的点点滴滴，看见了仙女湖晕染开的响沙奇境。而龟背里的绿色天地，仿佛是库布其沙漠的写意，不甘沧桑，无惧悲凉，用绿色的符号撑起无边的凝望和盛大的希望。
既然与这遗落千年的鞋子相遇了，那么便让它留在这里，与同在此处的另一只隔空呼应、聊作重逢，得一个圆满吧！王樯和巴特尔准备把石靴留给响沙湾，留在莲花酒店。想必，那只散发着千古幽香的石靴，必定会在此处绽放它的独有光彩，吸引游客们驻足欣赏，穿梭在梦幻般的光影中。如若走近细听，游客们也定能听到梦的沙漏，似是故人来，往事和今朝如烟如歌。
小仔龟该往何处？小仔龟是回头南望的，那终归还是要让它回家的吧？也许，它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人来帮它完成一场轮回。这场轮回关于日月星辰，关于微风晚霞，关于人间草木，也关于大漠河湖。
这一场北上之路，这一次北疆之约，注定会在王樯的生命里留下永久的印记。库布其沙漠最东端的神奇响沙湾，是她放不下抹不掉的思念；而响沙湾里的绝美回响，是她心头不眠不断的电流。一念成河，万涓成流。它们越陌度阡，汇成纵深时空里的恒久叙事。
时光作渡，眉目成书。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响沙湾的每一粒沙，终将成为一颗颗珍珠，洒落在新的出塞路上。
水天烟漠风几程，一程一路皆有情。王樯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属，找到了栖息地。她和巴特尔决定再走一走，看一看，让鄂尔多斯的春风丝雨为他们的爱情作注，让响沙湾的歌唱变作刻骨铭心的眷念，伴着他们的晨曦与日落，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雁字归来，春水初生。细雨霏霏，润泽北疆。站在高远之处，看着“绿之队”种下的一棵棵小树苗，齐齐整整地通向库布其沙漠深处，王樯的心里有如春风拂绿、芳华灼灼。
人说“蓝天白云美如画，大漠披绿映晚霞”，她在鄂尔多斯能见到吗？王樯和巴特尔不急不徐，想要阅尽这里的每一寸风景。草原上、大漠中、黄河岸，山川湖海，天地与爱，无需奔赴远方，也是春暖花开。最让王樯不可思议的是，鄂尔多斯的绿色，那样鲜明、寥廓、苍茫、浑厚，莞然成诗，漫然成篇。纵然是大家，恐怕也难描摹其全景全貌。
壮美北疆，壮美画卷。透过那徐徐展开的绿色画卷，王樯清楚地感知到，库布其绿韵延展成大地的律动，清新的绿、蓬勃的绿、诗意的绿蓄积成澎湃激昂的大河，一碧千里，广袤无垠。那是库布其之绿色脉动，亦是鄂尔多斯之生态力、新活力、澎湃的动力。
目之所及，皆是风景。他们尽兴而游，欣然忘归。
当然，还有一件事他们不会忘。他们不会忘记秭归之约，也自会回应仔龟之望。昭君母亲的那一声“盼归”，足足穿越了2000年的山水。秭归盼子归，2000年后，仔龟也该回到家乡了。
况且，昭君在小仔龟身上倾注的爱心和情感，需要寻一个出口。而小仔龟经过昭君的生命历程所感知到的，也需要一个落点。而这最好的出口和最佳的落点，便在秭归。
王樯和巴特尔商量好了，未来的某一天，找个合适的时机，他们会一起带上小石龟，从响沙湾出发。他们会沿着小仔龟来时的路，回到秭归，回到最初的地方。
时间像一条河流，缓缓流淌，没有尽头。但流过之处，万物生长，传说常新。青山秀水，香溪河畔，会有人等着他们吗？会有人等着小仔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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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市委宣传部、达拉特旗委宣传部提供
编辑：高正彦
校对：吴君琰 张伟（实习）
校审：杨桂丽 常娜
终审：马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