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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微博上有一个热门的话题:怀念80年代。
有一张情侣照片点击率非常高,看了这张照片,很多人跟贴,表示怀念当时的美好。比如:
这也让我回忆起自己的80年代,我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谈不上系统性论述,有什么遗漏的,请大家补充。
邻里关系
80年代,我住在国营工厂大院,如果父母上班没空,我可以去邻居家蹭一顿饭。如果下雨了,会有邻居帮你收衣服。后来有了电视机,一群小孩挤在一起,看《唐老鸭米老鼠》。院子里上百号人,都互相认识。
看到这里,是不是感觉很美好?而如今,同一个楼道的邻居,住了几年,只有点头之交。可能有人会感慨,人心不古啊!
其实,回忆往往有欺骗性,当现实不如意的时候,就不自觉过滤回忆中的苦涩,放大回忆中的美好,来寻求慰籍。
80年代的邻里关系,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当时,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矛盾,双方纠集各自亲朋好友,打得头破血流,也大有人在。
古今中外,人性的底色,其实都差不多,人生在世无非就是,拐弯抹角炫耀自己, 添油加醋贬低别人, 相互窥探搬弄是非——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80年代的邻里关系也不例外。
维持一种表面上的亲密关系,其实是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比如,你明明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得露出虚伪的笑容。隔壁张三送你一把吃不掉的粽子,你要记在心上,改天回送一袋自己吃不完的饼干……所谓有人情味的邻里关系,其实就等于职场关系。邻里关系不冷漠,就等于永远在上班。
邓巴原理告诉我们,我们能保持亲密关系的人数至多是150人。在现代,这个数字能轻而易举达到,而在古代,这个数字甚至可能一生都无法达到;在现代,关系网是多元而多面的,同事,同学,读书小组,球友,游戏同好……
其实最好的邻里关系,就是各自保持独立的空间,平时少接触,偶尔能帮忙。现代小区里,一梯一户,各自安好,有什么事情,微信朋友圈喊一声,其实也有好处。
总之,当年的邻里关系,是经济落后的产物,值得偶尔回忆,却不值得怀念。
游手好闲
在我小时候,温州的马路,晚上能亮的路灯,总是不到一半。我亲眼看见有人拿着弹弓射灯泡,还比赛看谁射中更多。每射中一个,就击掌庆祝。
路边的行道树,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总有人摧残,所以在温州你可能看到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同一条马路上,有不同种类的行道树,比如香樟、榕树、梧桐、喜树,原因就是,毁了又栽,栽了再毁,经过几次折腾淘汰,就形成了这种局面。
严打
当年,我看到大街上一辆辆卡车缓缓驶过,车上站着囚犯,胸前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名字,名字上画着大红叉,民警死死地按住囚犯的双臂。这样的游街示众,印象中,我看过好几次。后来我查资料,才知道,那就是严打。
1983年8月25日起,我国在三年内组织了三次「严打」战役。主要方针就是「从严、从重、从快」,在过程中,形成了这样一句口号:「可抓可不抓,坚决抓;可判可不判,坚决判;可杀可不杀,坚决杀。」
在持续3年5个月的三大战役中,共查获各种犯罪团伙19.7万个,查处团伙成员87.6万人,共逮捕177.2万人,判刑174.7万人、其中2.4万人被判处死刑,劳动教养32.1万人。
当时,「作风问题」也是打击对象之一。在1983年,对于「流氓罪」达到最严厉的时候。在那时,有一位轰动全国的「女流氓」,徐州铜山26岁女青年胡某华,因为交过十几个男朋友,被群众举报,以「流氓罪」被判处死刑。胡贤华不服判决,上诉被驳回,终以「流氓罪」被枪决。
看到这些资料后,我恍然大悟,现在那些炮圈的海王海后们,可能是那个年代流氓罪被枪毙的死鬼,又投胎长大了。果然,二十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
当时的国营工厂宿舍,确实廉价又公平,普通工人和厂领导,住的条件几乎一样。我们家住的是国家分配的「筒子房」,平房、独门独户,屋前还有一个院子,看到这里如果以为很美好,那就错了。所谓的「筒子房」,就是一个长方形的直通通的房间,中间没有任何隔离,没有所谓的客厅、厨房、卫生间、卧室,套内面积大约35平米,如果按照现在公摊面积来算,可能有45平米左右。有一段时间,我们一家三代五口人,都住在那个房间里。当时我们还养了大约十只鸡,那时候经济困难,养鸡是增加蛋白质的不二选择。白天鸡笼放在户外,晚上几个人把鸡笼抬进家里,每天都这么做,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晚上有人偷鸡,不仅有人偷鸡,还有人偷狗,什么都有人偷。当时,我们有一个邻居,是工厂里的「农民工」,80年代以前的农民工,和后来的农民工完全是两码事。那些人是早期建「国营工厂」的时候,失地的农民,按照国家政策,他们可以进厂当工人。从农民变成工人,在那个年代,就好像中彩票一样。不仅失地农民本身可以当工人,端铁饭碗,退休之后,还可以让子女「顶替」自己的岗位,其实就是一种工人阶级的世袭制度。当时「农民工」的价值观非常「朴素」,社会主义大家庭,我的就是我的,国家的也是我的。他们在工厂工作,看到什么好东西,就理直气壮地「借」回家里用。让我最羡慕的是,他们居然把厂里工业标准的大吊扇,也「借」回家里。我就对父亲说,为什么我们不去工厂借个大吊扇?那风力很大,可凉快了!在80年代初的温州,国营工厂应该是社会金字塔的高层,是大家羡慕的铁饭碗,相比普通人,国有工厂的福利比较「好」。中国不是没搞过高福利,70、80年代,国企为职工提供住房、免费医疗、免费教育,电影院、篮球场公共设施全免费,《你好李焕英》里的化工厂,就是当年国企生态的缩影,从出生到结婚到死亡,组织都给你安排妥当。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继续?因为不可持续!稳定的另一面,其实就是僵化,我虽然年纪不大,但也亲眼目睹了一个几百号员工的国营工厂,由盛转衰的全过程。当时的国企,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缺乏竞争力,负担沉重,连年亏损,不得已,才大刀阔斧改革。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当时的人事怎么过来的。太苦了。家里没有冰箱、洗衣机、洗碗机、扫地机器人、煤气炉,几乎所有事情都要亲自动手。所有的物资都必须自己采购,而且储藏时间不能长,尤其是夏天,隔夜就馊。很多事情,必须亲自动手,几乎每天要重复,买菜、洗菜、烧饭、洗碗、洗衣服,一天要在家务事上花多少时间?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神器帮忙,两个大人带一个娃,都鸡飞狗跳,想当年,他们赤手空拳,一边全职工作,一边还要带两个娃,一天至少要做两顿饭,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就是超人!
当时,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生煤球炉,先用报纸引燃废木料,然后引燃蜂窝煤,等到蜂窝煤发光发热,才能煮饭烧菜,这个过程大约要20分钟,有时候一天要重复好几次。而现在煤气炉的一开一关,就在眨眼之间。虽然那时候的孩子,几乎个个都会生煤球炉,但也要至少等到小孩10岁之后,在那之前,当爹妈的,必须亲力亲为。我是家里长子,这事我最了解。每天早上院子里的孩子一起生煤球炉,扇炉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屋里屋外,都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烟味。妇女们洗的衣衫也晾了出来,竹竿交错,好像在烟幕中升旗,那场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光煤球炉这一个缺点,我就绝对不怀念80年代,如果有人怀念,先回去生几次煤球炉再说吧。人生在世,最基本的需求,无非就是吃喝拉撒。80年代,解决吃喝问题不容易,其实,拉撒问题更不容易。当时的工厂大院,有一个公共厕所,不管刮风下雨,都要走过一段露天的小路。厕所里用的是一种木制的大马桶,里面常年都有一大坨白色的蛆,那蠕动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头皮发麻。不过那时候,也不觉得苦,一边上大号,还一边和小伙伴聊天,我记得有一次,坐在我旁边的小伙伴,把草纸搓成一根香烟状的东西,点燃之后,学大人那样当烟抽,可能是第一次尝试,他呛得眼泪流出来,看着他那副囧样,我也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一点,我们家把筒子房隔出一个阁楼,楼下也多了一个卫生间,于是有了自己专用的马桶,再也不用去那个污水横流的公共厕所受苦了。但是,自家的马桶也麻烦,粪满了,就要处理,早上放在路边,有环卫工人来收。1991年,温州市区有46000多个马桶,倒马桶师傅150人,每人日均倒300多个马桶。他们穿梭在黎明破晓前的街头,经过千家万户,清理过后,又悄然离去。环卫工人倒完马桶,你还要自己把马桶刷干净,一手拎着木制马桶,一手提着马桶刷子,清理残留的污秽,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都相当酸爽。洗刷完的马桶,就放院子里晒。当然,还有痰盂若干,用来应急。当时,金华和温州之间,只有一条330国道,全程214公里,大巴却要开上12个小时以上,对!你没看错,这是国道,30年前平均时速20公里。80年代,温州人去上海,最好的方式就是坐轮船。从温州的朔门,到上海的十六铺,要航行一天一夜。船舱内环境十分恶劣,往事不堪回首。我在80年代,度过了完整的童年。当时,我住在温州城里,房门正对一条河,河水清澈见底,水牛在河里发呆,小伙伴在河里嬉戏。这不是幻觉,这都是真的。当时,河蚌、螃蟹、小鱼小虾,不计其数,我们那一代人,都是捕鱼小能手,我们也可能是最后一批,在自然水域中学会游泳的城里人。当时河道里,甚至有水蛇,看上去可怕,但实际上不咬人,我曾经亲眼看见小伙伴在河里游泳,后面跟着一米多长的水蛇。胆子大的人,还敢徒手抓水蛇。水蛇无毒,但陆地上的蛇就另当别论,温州有一种人见人怕的「银环蛇」——中国最毒的蛇,也是陆地四大毒蛇之一。银环蛇的1毫克毒液就足以使人死亡,是眼镜王蛇的10倍左右。银环蛇昼伏夜出,尤其闷热天气的夜晚出现更多,常出没于田边、路旁、坟地及菜园。80年代后,工业大发展,环境污染加剧,温州市区的河流,几乎每一条都变成「黑龙江」,没多久,鱼虾绝迹。很长一段时间,蛇类也消声灭迹,不过最近几年,银环蛇又重出江湖了。如果你去网上搜「温州+银环蛇」,就会出现很多新闻。 根据2022年7月的《钱江晚报》,截至6月底,今年杭州消防已抓蛇528起,光6月一个月,就多达230起。2021年大概160多起,2020年60多起。从数据上来看,今年消防员抓蛇的数量呈现了一个爆发性的增加。而且抓到的蛇,体型也更大了,这也说明了,杭州的生态环境逐渐变好。最近几年,生态环境正逐渐恢复到80年代的水平。不过,有一个指标已经远超80年代,那就是森林覆盖率,1990年只有12%,而2020年底,已经达到23%,几乎增加了一倍。为什么80年代森林覆盖率低?因为人口多,木材需求量大,伐木不能停,而进口木材需要外汇,在那个年代,最缺的就是外汇!我查了一下80年代的外汇储备。80年代的平均外汇储备只有42亿美元,相当于2021年的0.012%,真是少得可怜啊!那时候是真穷,啥事都不好办。总之,80年代(初)的自然环境非常不错,之后,我们走过一段弯路,不过幸运的是,曾经的美好环境,已经悄然回归。关于80年代的点点滴滴,一口气就写了大约五千字,就先写到这里吧,大家有什么补充的,可以留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