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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品|韩松科幻小说:瞬间

2016-05-06 韩 松 文艺报1949

少年之“我”与中年之“我”,是两个互为镜像的“瞬间”,横亘在中间的,是由不计其数的“瞬间”构成的时代变迁:城市景观的沧海桑田和房地产市场奇观的若隐若现。世界就这样碾压了一代又一代人,让他们祭献出生命的汁液。然而,城市的繁荣、青春的老去,似是真实的落差,但构成这落差的,其实又是一个个同样倏忽而逝、不真实的“瞬间”,正如一切坚不可摧的物质实在,在不断的剖解中、在微观粒子的层面上,展示出其内部的虚空。
——点评人:飞氘




瞬间

文|韩松


16年前,我到过这海滩一次,至少我记忆中是这样的。那应该是在一个暖湿夜里,闪电一样忽然传入我耳中的,是海的熏熏乐音,至于眼睛所见,却仅是一层腐烂皮肤般的褐色浅水,仿佛根本不能形成所谓的大海,只在前方几米开外蛇行,进进退退,又像是覆盆中的游戏,已到达了尾声的结局。而周围亦无人类气息,也无比人类更有生命感的建筑物的光影。但海的气氛却给我无法剿灭的印象,至今,我还在现实和记忆中努力追寻那样的一种陌生水声。它不因为海洋呈现在眼目中的稀薄与衰竭,而缺少了本应有的饱满和狂暴,并荡动起专横老人重返青春一般的骄蛮,浸透了染有恐怖的霸气,回光返照,特立独行,又如威权而孤独的上司,现在想来,未免是最深迫的哀恸……




我就和陪同者默默在海边伫立了好一会儿,不知该做什么为好。然后,黯然离开这清晰可闻而不可尽见的大海,往住宿的招待所方向走回去。中途,经过一座当地惯见的烂尾楼,从底层废墟架构的檩结之间,传出了火红色的音乐和深黑色的喧嚷,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午夜了,十几个少男少女,身体水淋淋的,容貌涂得花花绿绿,正幽灵一样忽闪着跳迪斯科,没有半分笑容,神情敏感、专注而诡诈。我们看了几分钟,便掉头而去了。见到废墟之外的街头,铺满一长排一长排的烧烤摊,手掌一样的盆碟中盛放着从深海捞获的生物,均奇形怪状,弯曲缠绕,仿佛来自地外行星,有个别的还时不时眨巴一下眼,黏乎乎地流淌出不熟悉的新鲜肉感,让人恶心不已而又食欲贲张。由于意外地看到了这一切,我回到客房后,过了很久才入眠。但我其时尚属无忧无虑,对世界更多是充满好奇。然而忧愁是什么时候开始凌驾于我的呢?




时隔16年,我重返这海滩,它已是十分著名的风景胜地了,远远的还没有到,路牌和广告的森林就轰鸣着扑面而来,形成火山喷发似的七彩浓图。这回,我是中午时分来的,万物毕露在阳光下,线条分明,轮廓透剔,建制齐整,沿着滩涂云集着群团的、模样大致无二的星级宾馆,以及高低错落的别墅,橙中带黄,粉中透碧。我下了车,急切地沿着一条栽有绿植的小道往海边走,身旁掠过一排排木屋,其空间是通透的,节日的彩旗一样挂满泳衣,女式的最为惹目,红若青春,蓝如夜露,从玲珑的形裁间,下摆部位蒸腾出腥咸的潮气,好像人生中久违的私授礼物,使我觉得自己老了,而海的一线就在其后耀耀眨眼招摇,又令我重新亢奋却格外感伤。一群下海归来的苗条少女臂挎赤色救生圈,正从黄或紫的短裙下支出修长结实的双腿,瓷白色带着水珠儿和水花儿,歪着腰肢懒洋洋地斜站在槐色日光下脆声说笑,我却无力向她们靠近了。她们便是昔日迪斯科少年的后代吗?而售卖烧烤的,已是正规的餐厅了,明码实价,桌椅成形,明确标注了座号,食客彬彬有礼。




我终于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16年前我来过的沙滩上,约莫眼熟,竟有了寻找那时留下的脚印的不现实想法。但眼前的仅是冲淡室、阳伞、卖饮料的小屋、躺椅,更多的艳美男女青年。我仿佛记得我也曾有过他们那样的时光,但我还没有顾得上把它抛掷在海滩上,一转头便什么都不见了。海却还是16年前一样的海,不,16亿年前一样的海,不老去也不伤逝,甚至比我初来时还显得年轻倜傥,烂银般璀璨得伤人眼目,仿佛是昨夜才炼出来的,诱骗并消耗了很多无谓的人们。其又如钢笔描画而成,富含网络的标准效果,纹理却故意模糊不清,闪烁着乳胶漆之美,连海及滩,亦如高射投影仪下的巨幅插画。滩涂上则有许多小窟窿,有一些幻影似的身形在遍地游历,俯身看去,是比拇指还小的沙蟹,正怯生生逃入针眼般的洞府中藏身,仿佛那是一个个平行世界。我不禁对这生命的仓促发出会心一笑,又一抬头,见到露脐的健康女性,海螺姑娘一般钻出波涛,正朝我一步步走来,好像来自几万年前的母系社会。我怔住了,而她们则看也不看我,便与我擦身而过。原来,另有所期。我又见到一对少男少女,沉着地坐在近海的一条船的帮沿。女孩背脊闪闪发光,像一条青花旗鱼。我贪婪地注视她侧面,一时发呆。浑身铜色的男孩在随口轻声说着什么,毫不吝啬他的幽默语言,一边指点着像是鲜花盛开的丛丛海浪,女孩不时附和他朗声大笑。




但我只能在这里待上10分钟。之后,极可能就永远不会再来了。我默数时间,虽然知道它在一秒一秒流逝,却毫无办法。阳光直射头顶,令人昏聩。海浪像沙漏一样消散。唉,我真的老了。我知趣地下令,让自己离开,直到最后上车,也再没有回头看一眼海滩。然而反光镜上的一阵窸窸颤动,还是把滩上的水气和青年像是从昔日的时光中带了回来,仿佛要勉为其难地讨好我、安慰我,并再度使我回想起,以前我也拥有过同质的瞬间,我的生命是由与他们一样的有限的秒分结构组织而成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如此时这样的遗憾和难过。我几欲落泪。陪同者一直在诧异地瞅着我。然后我们就去找那间房屋。

“你竟然在这里购置了不动产?”陪同者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但我当时并没来到此地,是托中介购买的。其时还很便宜呢。”我仍然无法从伤怀中挣脱出来,悒然作答。

“你怎么想到在这里买房呢?”

“现在说说也无妨了。那时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是有夫之妇,比我大 3 岁。我们坠入了情网,发誓将来要在一起。哦,那女人喜欢海,她是海边长大的,刚好,有人来推销这海滩边的房子——其时,这儿还刚刚开发,而我因为早先来过一次,对它有了感觉,想也没想,就贷款买了下来,只是没有告诉她。我希望有一天能和她一起来住。”




“后来呢?”

“后来我再没有来过这里,因为我终于未能与她走到一起。”

“那么,房子还在这里呀,它的产权还是属于你的吧。”陪同者的眼睛瞪得老大。

“不,已经托中介卖掉了。那时房地产市场已陷入低迷,而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婆,结婚需要用钱,就卖掉了。”

“那太亏了,如果不卖,留到现在,涨了几十倍了,你就是有钱人了。”他惋惜不已,连连摇头。

当初买下的(或卖掉的)房子,距大海其实还有一些距离,但在这位置也能看到滩涂和游人,而建筑物确已处理掉了,归属别人,无以追悔。这只是一瞬间的决定,好像要割除掉一个记忆的良性瘤,当时亦觉得有些遗憾,只是,现在是否还忌恨着呢?对那女人的好感,平时自己觉得,至此已所剩无几,甚至一想到她,就有了淡淡的不舒服。不过,说要忘记,却总还是要不自禁想到的,这证明对她仍有追思,海未枯而石也未烂……




我们默默走去,陪同者在前,我在后。待至一眼见到那楼,心间又轰然跌宕了,想到如果两人真的成为夫妻,一齐来到这里,就算是度假吧,一路上也有说不完的话……噢,现在这个时间,阳光像脑浆一样白花花的,人们正在午休,沦陷在白日梦里。以前,我和女人常常在午休间做爱,每一次俱历历在目,最长时候,能做上一个多小时——虽也同样是瞬间,还那样恋恋不舍,仿佛可以成为永恒。完事后,手啊脚啊的互相穿插蜷缠着,软绵绵地睡上十几分钟,却也像一辈子。然后,我就自动醒来,轻轻吻她双颊,先离开去上班,她则躲在被子里,迷朦双眼,用海水一样的目光久久送别我……现在,这建筑物的门前一个人也没有,干巴巴的像是什么都可以空置。这让我心里不好受。它是一幢中规中矩的公寓楼。我买的房间在第五层,一个两居室单元。

“要不要上去看看?”陪同者体谅而同情地问。




我点点头。我们上去,见那间房子已是一家公司的临时办事处,却不是当初与我接洽的买家,看来转手多次了。门半敞着,里面有个穿白色短裙的姑娘在办公桌前侧身而坐,好像正打瞌睡,听到动静,豺一样嚓地半睁开眼,叫了一声:“找谁?”“哦……”我顿然语塞,心儿狂跳。陪同者是当地人,胆子还算大,说:“以前我们就住这里。”我便探头往里面看,见还有另外两个年轻男子,穿着花哨的夏威夷衫,海狮般把自己斜放在靠背椅上,也睡眼惺松。他们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做了个懒散手势,好像是邀请我们进去。他们长得相像,穿着也一致,兄弟一般,举手投足都很简便随意,仿佛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仿佛我和陪同者,早已是他们熟识的客户。这一点儿也不奇怪,现今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一想到我曾经是这房间的主人,而它差一点儿成了我生命的归宿,我便又一次黯然神伤。




这时,两个年轻人从躺椅上爬出来,迎上前,笑着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就是“瞬间”本身。是的,一般是两个“瞬间”在一起工作,形成组合,互为镜像。这比一人更好玩、更广泛、更即兴,能力更强,更有专业性上的互补,更浪慢也更有情调,更能够与新生代顾客形成共鸣。因为未来世界只是二人世界,多一人便多余,不被物理法则允许。这番话隐隐地刺伤了我,因为我已不再年轻,也不再有二人世界。我便颓然,不禁后悔来此。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却想徒劳把它追回,岂不愚蠢。但转念想到,那白裙姑娘不就是第三者吗?故此中亦必然含有深刻的矛盾,要么就是对现实瓶颈的突破,只是他们不明说罢了。

其中一个男子随手递了一份公司简介过来,要我和陪同者仔细阅读,看看都有什么产品,会令我们感兴趣,满足我们的需求。

原来,“瞬间”是客观存在的,与宇宙大爆炸初期迸发出的无数碎片有着关联,随着数十亿年后生物文明的兴起,技术成为星系间普遍的态势,“瞬间”便悄悄介入了无处不在的意识领域,编写出了人形化界面,同时也保留着非物质化的超然结构,比如山川草木、天空大地、冬寒夏暑,乃至宇宙尘埃、太空辐射、河外星系,无不是“瞬间”的化身“瞬间”几乎成了“永恒”的模拟。




于是,我从他们的形象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我16年前的影子,还有我刚才漫步海滩时的影子,正好形成了比衬的一对。而这两个貌似前卫的男青年像计算机一样精确,或者就是两台计算机那样性质的东西。我说的是那种性质,因为他们实际上又不是计算机这种前世的老古董,虽然看似我们理解中的信息技术,但早已远远超越了,是完全不一样的事物。他们自称是极简主义者,被熵妖召唤至此,属于大尺度网状结构中的普朗克经济范畴。我于是在瞬间中,已接近于理解他们。但这样的感受,我无法向陪同者讲述,不过想必他也通过自身的触觉体会到了某些东西,只是同样也无法用语言与我交流,这令我们深知已被瞬间左右,心中十分难过。

随即我进一步感悟到了宇宙中无数瞬间的存在,而我仅仅是其中的一小瞬,都归于一个万能库。这些瞬间如今已可以用技术手段剥离出来,根据熵妖的偶然生发的意愿,在这实验室一般的房间中重新加以建构。有的瞬间可以像电子游戏一样按照程序重复地出现,有的倒也像是游戏,但以随机性为圭旨,来了一回便永不再来。




“这房屋之所以能维持到现在,便在于出租瞬间。你们不在意吧?”年轻人之一提示说,熵妖常常用“剪—拖”控制器,把多个瞬间进行编译,再重新排列组合,连同它们包含的个性化内容,最后制成特别的艺术品,出售给前来海滩游玩的客人,以增加人生的可能性(或称可观赏性、可追忆性、可慨叹性)。

说罢,年轻人便引领我们参观展厅,也就是客厅后面的卧室。那里只摆有一张空床。我一眼就看出它是多年前属于我的那张床,眼前一花,差点栽倒在地,求乞般巴望年轻人,但他们只是一脸冷漠,连规矩或滑头的商人也不像。然后,我看到了陈列的样品,就过电般抖颤起来。

“你想买一件吗?”这时,穿白裙的女孩走了过来,顺水推舟般问。

“凭什么要买呢?还有什么意义吗?我不想要这样的控制器……”

“没有一个瞬间是完美的,出售非完美性,是宇宙中最大的一笔生意。别的顾客都购买了呢。”她故意做出一副像是害怕伤害了我的样子柔声地说,神情深处却充满鄙夷,居高临下打量着我和陪同者。然而,出售和出租,这里的关系却很不明晰。现在,究竟谁是这套房间的主人?我怀疑,熵妖并非是此世界的主神。




我们不敢造次,匆匆逃离了这家公司(它更像是个分店),返回城区,身上仍然浓浓地流淌着海的怪味,怅然若失。傍晚,陪同者因我受了惊吓,便带我去做保健按摩,以求得某种物理意义上的缓解。这真是一番好意。店子不大。两位女按摩师均青春年少,是水灵灵通彻的南方人,穿着白色的护士服一样的素洁紧身长外套,却不是料想中的短裙,反而衬托出剔透苗条的身躯,像美术专业学生用碳素铅笔画出来的写生作品。

“你们也很累了吧,啊?”我老人一样怜悯地问我的按摩师,像是我还能够保护和照拂她,而事实正好相反。

“还好,习惯啦。”她的声音好像宽阔的海水。

“一天下来都做几次呢?”

“我今天晚上已捏了两个男人了。”

“……那么,男人与男人又有何不同呢?”

“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肉。”

“但多少也有不同吧。”我不知为什么,反抗一般,执拗地一定要问出个结果。

她便说:“若说不同,是肉的不同,有硬有软。男人也因此而区分为两种。一种是干体力活的,一种是干脑力活的。你是干脑力活的吧?你的肌肉太僵硬了,受了劳损,一条一条的,这可不好。背也有些驼了。男人应该挺胸拔背才是。”




我听着有些难受,心里面却服了她,思量着这番对答也是组成我的存在的一些瞬间,却与另外的瞬间具有本质的不同,不知是不是多余,能否彼此兼容,脑子里于是泛起了腐秽的浓烈睡意。但我挣扎着忍耐住,计算起女人手法的每一下,都需要花费多长时间,这样,总共汇聚成了瞬间的多少种组合,最后拼凑成为我与她在此一刻的生命,这些都是要在结账时一并算清的。总之就是这样的一种比附的情况,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我陷入了纠葛,她却好像毫不在意。她的手法很好,做得十分到位,一下一下触及了肌体上最为敏感的劳损点,准确地制造了深入骨髓的疼痛,却又达意而和解,再一次把强大的瞬间感深深地种植在了我的身体中,并与旁边那位按摩师的节奏形成同步。尽管这样,我还是不可抑制地睡着了,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梦境。我时时能听到自己的鼾声像海潮涌起,感觉到口水从大张的嘴巴中,顺着黄牙缝隙喷泄出来,臭烘烘地像洋流一样泛滥在洁白的床单上。但我仍能体验到女人在我肉身上敬业地继续工作,用她们布满神经末梢的双手,把宇宙万物巧妙地编织起来。然而我一觉醒来后,女人却已经不见了,室内一片空茫,只除了旁边躺着陪同我来此的那位男人,他也酣然入睡,尸体一样把两手垂挂在冷冷的床沿,腋下的黑毛像古代战将的须髯似的笔直地悬吊出来。我有失身份地在这样的场合失声恸哭。



发表早期代表作《宇宙墓碑》时,韩松年仅26岁,却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刻骨悲凉。这种早慧为他的作品营造出迟暮的气息,贯穿其后的写作:个体充盈蓬勃的青春,在衰老与死亡的挤压下爆裂开来,喷射而出的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星泡沫,在浩大、冷漠、阴森、诡异的存在物面前,显得荒诞而无谓。这些沉痛和苍凉,往往融入他笔下诡诞的生存故事,在对普遍人之悲剧的诗性咏叹中,接入对具体的社会现实的观照。即便在《瞬间》这样类似速写的短篇中,社会维度仍然重要:少年之“我”与中年之“我”,是两个互为镜像的“瞬间”,横亘在中间的,是由不计其数的“瞬间”构成的时代变迁:城市景观的沧海桑田和房地产市场奇观的若隐若现。世界就这样碾压了一代又一代人,让他们祭献出生命的汁液。然而,城市的繁荣、青春的老去,似是真实的落差,但构成这落差的,其实又是一个个同样倏忽而逝、不真实的“瞬间”,正如一切坚不可摧的物质实在,在不断的剖解中、在微观粒子的层面上,展示出其内部的虚空。


韩松


曾经的炽烈之爱,如今的衰朽之耻,都只不过是一个个瞬间罢了。而在潮起潮落的磅礴之海面前,作为“人形化界面”之瞬间的我们,面对同为“瞬间”化身却更为耐久的大海,大概就更容易领悟“‘瞬间’几乎成了‘永恒’的模拟”的道理吧。一位诗人说过:我无法用诗以外的语言来向你们解释我的诗,惟一的解释方式,就是把我的诗再读一遍给你们听。这对韩松的作品也适用,不管怎么阐释,都比不过反复地阅读,让自己融入其中,感受生命在耗尽之前的奋力却又徒增伤悲的跳动与伤怀:我仿佛记得我也曾有过他们那样的时光,但我还没有顾得上把它抛掷在海滩上,一转头便什么都不见了。海却还是16年前一样的海,不,16亿年前一样的海,不老去也不伤逝,甚至比我初来时还显得年轻倜傥,烂银般璀璨得伤人眼目,仿佛是昨夜才炼出来的,诱骗并消耗了很多无谓的人们。


科幻作者简介
韩松,科幻作家,主要作品有《地铁》《高铁》《轨道》《火星照耀美国》《红色海洋》《宇宙墓碑》《再生砖》《看的恐惧》等。最新作品为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医院》和中短篇集《独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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