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视觉幻术再好也救不了故事的烂场
2017年的岁末，陈凯歌带着他的奇幻大制作《妖猫传》袭击中国影院，再次引爆社会话题，影片口碑两级分化。
坦白讲，我属于给差评的那伙人，陈凯歌在我心里不仅没能从《无极》和《道士下山》中活过来，还往下再多坠落了一层，甚至直接摧毁了我对第五代导演的下一波期望。
在我心中的，陈凯歌是第五代导演的佼佼者，是极具人文关怀的电影工作者。我最喜欢一部作品不是《霸王别姬》，而是《和你在一起》。那个片子温暖、感性，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在《妖猫传》之前，陈凯歌的《无极》和《道士下山》也是奇幻题材的电影，整体评分都不佳。这两部片子让陈凯歌的艺术能力遭到空前质疑。早几年，戴锦华和毛尖均表示过对他的失望。戴老师说“对张艺谋和陈凯歌，我久已不再期待。1987年我已在文章中写过，第五代作为一个艺术群体已经终结了，一个美学浪潮，《孩子王》和《红高粱》就已经标志着这个群体的解体”。甚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戴老师曾要求不要让她谈论张艺谋、陈凯歌等第五代导演。
我一直不听话，不死心，总觉得当年为电影那么卖力的一群人怎么说江郎才尽就才尽了呢。
不听话的我接着去影院贡献票房，去年看了《长城》，今年再看《妖猫传》。
《妖猫传》的阵容很强大，故事来自日本的奇幻小说，演员是中日当红演员，编剧是写过《卧虎藏龙》、《色戒》等剧本被称为“台湾金牌编剧”、“李安御用编剧”的王惠玲。场景是陈凯歌用了六年时间，斥资数十亿搭建的唐城实景。
的确，《妖猫传》的场景太美了。灯火辉煌的皇宫，蜿蜒曲折的街廊，气势恢宏的城墙颇符合国人对大唐的想象。但偶尔，某些过于快速的镜头还是会让人产生电脑特效生产之感。杨贵妃的服饰以及妓院那段独舞也很美，白居易和空海在皇家史馆的那段表演，无论镜头还是台词都很精彩。
如果说，在看前半段的《妖猫传》时，我心里还挺高兴，心想陈凯歌这回不会失手了。可越往后看越心塞，差点不能坚持看到最后。
心塞是从极乐之宴开始的。极乐之宴是大唐皇帝为给杨贵妃庆生举办的盛宴，请的是五湖之海的宾朋，荟聚的是各种精彩演出，霓裳羽衣，白鹤少年，化虎成花相继登场。
对了，就是这么一场华丽的、不分贵贱国别的、看起来灯火璀璨、群贤皆至、富丽堂皇的演出，我愣是感觉出了浓浓的曲苑杂坛风，或者说感觉像是春晚的开场加上吴桥杂技上场。推进的镜头拉开了演出序幕，飞人定格在空中，紧接着俯拍的镜头里绿斗篷下露出红酒池，音乐响起，演出开始，白鹤亮翅，人群开始流动，像极了“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欢乐图景。
往后看，杨贵妃被从石棺救出，少年将其带入山顶洞穴，贵妃躺在发着荧光的石板上，洞口一树很假的花，一点都不玄幻。因为是玄幻剧，白鹤少年怎么将贵妃弄到山洞可以不做深究，但为何举国迷恋杨玉环，少年明知贵妃已死还要死守着尸体，白居易和空海未费一点口舌白发宫女就坐在椅子上对着他们讲当年的贵妃遇害场景，阿倍仲麻吕的妻子可以不问来由就信任地交出丈夫生前的日记……这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又没给交代。白居易和空海无论是去哪都如入无人之境，这种说走就走的自由哪里来的。妖猫咳血的那个镜头出现时，我听见影院有人在笑。
从这些地方看，电影的叙事是断裂的，漏洞摆出，从而让它的故事整体上经不住推敲。一部电影，画面太华丽也消解不了故事的不流畅。花再多的钱搭建实景，也不过是宣传的噱头。影片之后，场景会成景点，游客参观的票价迟早会给它收回成本。这一点，当地政府和陈凯歌早就达成共谋，看客不必担心修建成本打了水漂，更别被影片宣传迷了双眼，感动于导演对艺术的真诚。不信，你看哪个影视城不是游客盈门。
这是陈凯歌们在追求艺术的同时对于市场利益诉求的满足，跟电影艺术本身有关，也无关。
众所周知，电影本身就是幻术，具有欺骗性。电影幻术的实现是图像和叙事双重作用的结果。一部想让人艺术字眼来讨论的电影必须影像和故事上和谐统一，不可偏废某一方。
我也不喜欢里面的李白，虽然演出了李白的部分狷狂，但邋里邋遢的样子跟我想象中风流倜傥的李白实在相差太远，尤其是满嘴墨水以及他看见杨贵妃时花痴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诗仙该有的狂傲之气。这哪里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白，分明是个酒鬼花痴落魄文人。我心目中的千年男神被弄成这个样子，我一百个不答应。
《妖猫传》看到最后，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年的《无极》。当年拍《无极》，陈凯歌也斥资搭建实景，影片的视觉效果一级棒，但精致画面外，是语焉不详的故事主题。12年后的《妖猫传》依然如此。《无极》和《妖猫传》的都围绕一个女人展开，陈凯歌想要表达怎么样的价值观？是对女性的赞美，还是依然将女性置于观看乃至牺牲品的角色。
如果说，陈凯歌想借杨贵妃被赐死的故事来表达君臣之前无真爱，权力面前牺牲一切的话。那么，他把杨贵妃放置秋千之上，举国民众仰头参观的俯拍镜头在说什么？纵观整部电影，我更愿意理解为是他自己也渴望着有这么一次被迷恋被仰视的机会。
艺术家被尊崇是因为他的作品优秀。时到今日，陈凯歌们还有票房号召力源于他们早年的优秀作品。可是去年的《长城》和今年《妖猫传》之后，我真的想说，这些自恋的大导演们都退休回家吧，别再出来骗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