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读诗」 ▏诗人汪剑钊读诗《戈壁》•第40期
戈壁• 汪剑钊
诗人读诗 ┃ The poet's poetry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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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
@汪剑钊
六月靸拉着凉鞋，懒洋洋地踱步。
大漠，没有孤烟，唯有
砾石像一股愤怒的潮水向脚掌漫涌而来，
倔强的草，在沙地伸展自己的根。
云，——聚拢，飘散，逗留，
飞翔，化作乌有——
把意志交付给风，山
在移动，如同废弃的城堡；
撇起嘴角讥讽人类的想象力，
在一片风景的掩护下忘乎所以地挪动另一片风景。
此刻，沙与风成为孪生的姐妹，
模仿累斯博斯岛上的少女，为萨福祈福。
旷野，老人，骆驼……
把宏伟的想象缩小成一个黑点，
圆溜、单调如命运的滚珠，
沿循时间的滑槽滚动，
坠落于黑冰川嘎吱响的深渊。
失去泉水的沙土多么孤独，
上帝的祝福多么遥远！
从鹅卵石上走过，我
不再是我，而是怀抱乡愁的璞玉。
龙卷风平地而起，顷刻
粘紧我的皮肤，在心脏钻出一个小孔，
从此，戈壁滩的砾石将灌注我一生。
09．6．29
钥匙——评《戈壁》
在《戈壁》中，“我”如同一个流离失所的行吟诗人或一个永远失去故乡的流放者。简单地将作者汪剑钊完全等同于诗中的“我”是轻率和不负责的，但难以否认的是，作者在作品中总是竭尽全力地表达一个真实和虚幻所交织的全新的“我”——这是一种艺术层面上的“我”，是一种只关乎于“我”的赤诚。
“六月靸拉着凉鞋，懒洋洋地踱步。/大漠，没有孤烟，唯有/砾石像一股愤怒的潮水向脚掌漫涌而来，/倔强的草，在沙地伸展自己的根。/云，——聚拢，飘散，逗留，/飞翔，化作乌有——/把意志交付给风，山/在移动，如同废弃的城堡；/撇起嘴角讥讽人类的想象力，/在一片风景的掩护下忘乎所以地挪动另一片风景。”诗歌从六月开始，从懒洋洋的踱步开始，起首看似漫不经心。那孤烟不见，已经成为了不再出现的纸面遗迹。砾石如时间的刻痕，风化也是一种时间的书写形式。此砾石还愤怒着，时间或许也正在咆哮。草是倔强的，伸展着自己的根，这是生命的延展和生长的必须。云在大漠中聚拢和飘散，如大背景。飞翔被涂改或被直接消灭为乌有，悲凉。因为有风的关系，或者也有云的关系，但终究是因为人心的关系，所以那山在移动着，像废弃的城堡，像一个衰败的美学镜头。人类有限的想象力遭到了自然的讥讽，而一个风景连着另一个风景在挪动，眼前的一切都在生生不息地远动着。
“此刻，沙与风成为孪生的姐妹，/模仿累斯博斯岛上的少女，为萨福祈福。/旷野，老人，骆驼……/把宏伟的想象缩小成一个黑点，/圆溜、单调如命运的滚珠，/沿循时间的滑槽滚动，/坠落于黑冰川嘎吱响的深渊。”在风景的远动中，沙与风成为了孪生的姐妹，这一想象力的果实带来了累斯博斯岛上的少女形象，那是同性之爱的所在。为萨福祈福，即是向诗神祈祷，同时，这祈祷中亦有性爱燃烧的火焰。此刻，宏伟的想象缩小成一个注目的黑点，这黑点如命运，所以“圆溜、单调”，滚珠沿循时间的滑槽滚动，想必它是时间俘虏吧，并最终坠入深渊——这不可更改的世俗命运。
“失去泉水的沙土多么孤独，/上帝的祝福多么遥远！/从鹅卵石上走过，我/不再是我，而是怀抱乡愁的璞玉。/龙卷风平地而起，顷刻/粘紧我的皮肤，在心脏钻出一个小孔，/从此，戈壁滩的砾石将灌注我一生。”沙土失去了泉水，堕入孤独。上帝的祝福太过遥远了，以至于类似一个虚无的抽象。从鹅卵石上走过的我，已不再是曾经的或变形的我，而是另一个更真实的我——怀抱永恒乡愁的璞玉。璞玉与鹅卵石相对，是一种隐含的尖锐的意象连接和对立。龙卷风平地而起。在我的心脏钻出了一个小孔，这个小孔就像是一个生命感受的秘密地下通道，那砾石将以此灌注到我的一生中。那灌注的将是时间风化的刻痕，将是命运无常在生命中所遍布的孤独与乡愁之痛。
《戈壁》书写了普遍意义上的乡愁和时间的意义。乡愁的痛苦，源于仿佛被诅咒过的一种难以安适的生活历程、源于灵魂的动荡、源于人在精神上的自我流放、源于永失我爱般的故土不再。时间的意义在这首诗中，大体上是虚无和悲剧性的，因为是悲剧性的，所以诗中的命运被形容为“圆溜”和“单调”；圆溜是命运的外部轮廓，指出命运的循环不止和自成一体般的无所不涉；单调则是对命运本体的无常和荒谬的直接指证。
汪剑钊具有多重身份，如诗人、翻译家、评论家等。显而易见，《戈壁》这首诗确认的是汪剑钊的诗人身份，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确认，正是因为对作者诗人身份的确认和主张，才真正使作者的其他身份获得了一种诗性伦理上的亲缘认同，并以精神性钥匙的功用从而进入到作者的更为庞杂和统一的文学世界中。
汪剑钊，诗人、翻译家、评论家。1963年10月出生于浙江省湖州市。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教授，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出版有：专著《希望在绝望深处迸发》《中俄文字之交——俄苏文学与二十世纪中国的新文学》《阿赫玛托娃传》《二十世纪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诗文自选集《诗歌的乌鸦时代》；译著《普希金抒情诗选》《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俄罗斯的命运》《自我认知》《吉皮乌斯诗选》《勃洛克抒情诗选》《波普拉夫斯基诗选》《二十世纪俄罗斯流亡诗选》《非洲现代诗选》《曼杰什坦姆诗全集》《茨维塔耶娃诗集》《没有主人公的叙事诗——阿赫玛托娃诗选》《王尔德诗选》（英汉对照）等；主编和编著《俄罗斯白银时代文化丛书》《俄罗斯思想文库》《俄罗斯精短文学经典译丛》《千家词选注》等五十余种。
简 介 | 朝戈，1957生于呼和浩特，蒙古族，中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画家之一。1982 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获学士学位，现为中国油画学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名誉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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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王东东读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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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虞山当代美术馆
文字撰写：汉家
剪辑、编辑：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