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东:教育,就是一场相遇
相遇,是一个美好的词。
想一想,就觉得神奇。世界够大,宇宙够浩渺,造化够弄人。怎么就遇上了呢?不早不迟,不偏不倚,就这样猝然相遇……
无数的故事,就会在相遇后产生,相遇比小说还要精彩。在无限不可知的相遇背后,小说家望洋兴叹。
生命如此蓬勃,汇聚,进而壮观。我们根本无法预知,在下一个路口,我们会和谁相遇。你从哪里来,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像一只蝴蝶,停在我的窗口。
我们彼此相遇,在生命的某一个时间。或交叉,或折叠,或平行,或先后,抑或左手是你,右手是我。
眼神与眼神的瞬间碰撞,擦出的爱的火花,抑或是心灵和心灵的濡洗,陶冶出的浪漫情调。还有,翅膀和翅膀扇起的风。有时候,根本无需言语。很多时候,言语是脆弱的孩子,胆怯,并且无能为力。
每一次相遇,都是奇迹。尽管很多次擦肩而过,视若无睹,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相遇的期许。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这或许是一种最美的相遇。当然也是最平淡的相遇。
相遇是美丽的,但也是残忍的。接着相遇的,不就是分散?
顾城在《我总觉得》中写到:
我总觉得,
星星曾生长在一起,
像一串绿葡萄,
因为天体的转动,
滚落到四方。
我总觉得
人类曾聚集在一起,
像一碟小彩豆,
困为陆地的破裂,
迸溅到各方。
我总觉得,
心灵曾依恋在一起
像一窝野蜜蜂,
因为生活的风暴,
飞散在远方。
但最重要的,是当下,我们相遇,我们相互欣赏,互相倾慕,我们知道下一刻就是分手。也许相见,也许永不再见,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当我们承认了他人即地狱,实质上,也就部分的承认了自我即世界。我不只是代表了人类,我还是这个物种的全部,我代表着整个人类的心智。
达到这个层面,我们或许就能超脱。原来每一次相遇,只是相遇我们自己,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照亮。
相遇中,我们倾听他人的故事,实质上,我们只有倾听,没有故事。自己就是主人公,我在故事的中心,我主宰着故事的走向。当他人成了我们自己,故事就是生活。
突然领悟到,师生关系无非就是一种相遇。
孩子们像小彩豆一样从四面八方聚来,心灵依偎在一起。像种子一样,他们在流逝的时间中,生长出青葱的绿色。
我们在照看孩子,也是在照看自己,我们经历了我们生命的又一次长大。我们和孩子一起学习,我们重新经历,经历原初获得和发现知识的惊喜和战栗。在这样的经历中,我们和孩子彼此驯养,我们成了彼此生命中的独一无二。
作为老师,我疼爱这样的相遇,像农民对粮食的珍贵。我们种下期望,日日施肥浇水,相信种子,相信岁月许下的诺言。
我给孩子们公平。公平的给予他们阳光和雨水,而不是让他们长得一样的高,结一样的果。
我想给孩子绝对的安全感,没有被强加的任何负担,活在完整的和谐中。而且,我必须深刻的认识到,这不是我优越感的赐予,而是孩子们的权力和教育的需要。
唯有在充分的安全和自由中,孩子的心灵才会真正打开,绽放。没有心灵的绽放,就没有教育。
我想把孩子从语言的理想主义中拔出来,让他们直面生活。语言是名词,是僵死的。没有理想的人,是可怕的。内心堆满理想的人,则是可悲的。
当理想遮蔽了现实,理想就是障碍。所以,我们要引导孩子在现实中种植理想,收获新鲜的思想。
我想让孩子们听从自己心灵真实的召唤。在良好的关系中,孩子不但能够学习其他,也能够学习自己。
我还要时时刻刻警惕孩子迷信榜样。事实上,孩子很难从榜样那样学到多少东西。在模仿和服从中,孩子会失去自由和舒展。
孩子,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在自我的完善中,体验到生命的责任和使命,决不能让孩子失去自由,哪怕是以成长的名义。
我还要让孩子敏感,像草叶上的小露珠一样清澈,知道阳光和草的味道。散落在记忆之外的,以及没有觉察到意义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因此,孩子必须要敏感,没有敏感,就没有生命的丰富。
我还要让学生感到自然,师生关系中最美妙的就是自然,庄子说,自然而然。真正的相遇,应该如流水一样平和宁静,师生关系最大的悲剧就是恐惧。绝对的善不会在恐惧中产生。
日丹诺夫有一首描写相遇的小诗。
鸟儿死去的时候
它身上疲倦的子弹也在哭泣
那子弹和鸟儿一样
它惟一的希望也是飞翔
这首诗就是在探讨“相遇”。作为具有同一愿望的主体,师生的相遇,本应该相得益彰,互相成就,彼此温暖。
但在现实中,更多的时候,师生的相遇却是糟糕的,他们互相折磨,抵消了前进的动力,犹如子弹的轨迹和小鸟的飞行。尽管读来有一种残忍,但这常常就是生活的现实,也正是教育的困难所在。
曾因酒醉鞭名马
生怕情多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