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东：副校长与学生对骂，伤到最后是自家
近日，齐齐哈尔一名女副校长，在课堂上与学生对骂的视频火了。
视频中，副校长多次爆粗口“×你妈”。
男生也不甘示弱，爆粗口回骂。滚你X了X的，你骂谁呢？
我XX这是负责任，你呢？你懂个P
……
其间，不断有学生上前劝架。事发后，当地纪委介入调查，责令教育局严肃处理。该女副校长党内严重警告，撤职调离；该校校长党内警告；分管副局长诫勉谈话……
处分不可谓不严厉，但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人有病，集体吃药”，既没有起到震慑学生的作用，也没有做到提高管理者的效能，其导向和后果堪忧。
下次管理干部学乖了，可管可不管的时候，就会睁只眼闭只眼：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学生则不同，他们会受到鼓励。怒骂分管校长，还成为网络英雄，直接把副校长给免了，还驱逐出校，大校长也泥菩萨过河，再也不敢瞎BB了……多么酸爽，胆子大一点，火力再猛一点，就可以做齐天大圣了。
但事实上这个孩子也被害了，从此还有老师愿意管他吗？一个管都不成才的孩子，还能够在老师敬而远之中健康快乐地成长？
我们不妨根据现象学原理，通过还原这个场景，评述一下当事人。
先看这个副校长。
首先，她是负责的。
一般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多事，看到学生躲进班级就算了，后面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但她负责、顶真、较劲。何必呢？
之所以如此，一是跟她的性格有关。后面知情人评论。“她从来到二中这些年来一直都一步一个脚印，人品正直，这是公认的，就是因为这样负责任的教师，敢管别人不敢管的事……”
认真负责的老师，却只能引来学生辱骂，这是教育的悲哀。
二是与她刚刚上任有关。张校长是今年8月刚刚上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想打开局面，让学校风气为之一振。急于事功，最容易出事。
三是和学校风气有关。下面也有知情人说，这所学校是有歪风邪气的。有了歪风邪气，她才要斗下去的必要，不怕鬼，不信邪。悲剧因此产生。
其次，她也是鲁莽的。
据调查，这是当天第二节下课期间，张校长在教学楼维持课间秩序，纠正四年三班学生于某某在走廊大声喧哗行为，于某某未予理会回到教室。
张校长来到于某班级门口让其出来。随后发生语言冲突，导致激烈对骂，当日下午，该冲突视频在网络上传播。
一般来说，第二节课后学生最疲劳，既然是下课时间，让同学们叫一叫、笑一笑、闹一闹，其实也无伤大雅。张校长维持秩序，制止于某某喧哗，点到即止，不宜上纲上线。
下课时间，学生当然喜欢自由放松，当然不希望人管束。事实上，这时候张校长已经处于不利境地，从事后视频很快上网就可知道学生人心向背。
最后于某某意识到错误，息事宁人，躲进了自己教室。张校长应该见好就收。或者把余下工作交给班主任处理。可惜张校长仍然步步紧逼，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喊出“我今天就是教师不当了，也不会惯着你。”张校长肯定被学生气急了，尽管是愤激之语，但多么鲁莽。她知道冲突的可能后果，但仍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对学生而言，这句话绝对火上浇油。我就那么可恶，你宁愿丢掉工作也要治我？你都不想做老师了，你凭什么管我呢？管我还有意义吗？
最后，她也是可悲的。
当张校长追赶到于某某教室，让他马上出来，事态已经不可收拾。
她应该可以预料到，如果于某某不肯出来，怎么办？
或者于某某出来，不肯接受处罚，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一个青春期男生承认自己错了，这个人他是丢不起的。所以张校长太年轻了，专业素养还有待提高。教育，不仅仅是靠责任、靠勇敢就能取得成功的。
但这时还可以挽救，她可以一笑了之。自己找个台阶，说：“你看看，刚才一腔英雄气，大声喧哗，现在又‘躲进小楼成一统’了。算了，不找你麻烦了。好好休息休息，马上上课了。”
她也可以装作没事一样，走进去，拍拍他肩膀：“没事，小伙子，长得这么帅，老师告诉你，内敛一点会更有风度。”这不啥事也没有。
教育过程中，管理者千万不能失去理智，更不能动怒。王小波说：“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所以越是学生不理智，管理者越要理智。越是学生动怒，管理者越要清醒。如此才能掌控局面。
管理者一旦失去理智和发怒，其权威就会受损，就会成为被管理者眼中的“纸老虎”。
更何况，从心理学上来说，孩子普遍能够从无收益的坏事中获得自由感。他要的不是实际利益，而是“我可以不听你的，你能拿我怎样”的感觉。管理者越是愤怒，越是气急败坏，他们越是开心。所以管理者任何时候不动怒，这应该作为一项原则。
但张校长动怒了，出口成脏，不仅损害了教师形象，而且作为女校长，与男生对骂本身就处在尴尬地位。
更要命的是，她还顺带把学生的老母亲都捎上了，这等于把孩子父母也推向了对立面。某种程度上，这种对骂比动手打人还要难堪。当一个校长和一个学生互相对骂，其结局已经注定。
其间，还不断有学生上前劝架。这时候真正的教育者和被教育者已经混淆了。师生对骂，学生劝架，我读上去感到很可悲。
再来看这个学生。虽然他所有的表现很恶劣，大不敬。但就其本身来说，其行为又是合乎逻辑的。
两节课之后，青春期男生课后喧闹几乎就是常态。被副校长强行制止，尽管灰头土脸、心有不快，但还是忍气吞声躲入班级。这也符合情理。
等到张校长追到门口，这才兔子被逼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双方语气一强硬，校长要权威，年轻人要面子。彼此都不肯让步，针尖对麦芒。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把教育简单化，与学生对着干，几乎是死路一条。
那么，亲爱的朋友，如果我们遇见类似情况怎么办？我也有几个办法，供你们批评。
一是师生平等。不以老师身份压迫学生，不因为我是老师，我就是真理。而应该引导孩子把问题拿出来讨论，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帮助孩子建立起规则和道德。
不把道德变成棍子，否则会有损道德本身的力量，也使得孩子失去对德性的敬畏。
比如张校长问：“下课了还有同学们在复习、在休息，你们能不能大声喧哗啊？”可能很多学生就会齐声回答，不能！就算孩子齐声喊，能！那也只是他们恶作剧，很快就不吵了。
二是等值惩罚。一个孩子犯了错误，对他的惩罚应该是合理的，有边界的，不能是无限的。
“无限的惩罚”会损害孩子的德性。孩子很难真正认识到错误并加以改进，反而会怨恨。比如于某某挨了批评之后，离开了。他觉得喧哗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挨批评了，这就够了。当校长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找自己麻烦，他觉得惩罚过分了，所以怀有怨气，冲突产生了。
三是无视混蛋。如果这个学生确实是一个混蛋，而且他家人也是一丘之貉。他每天追着骂你，羞辱你。你既不能骂他，更不能打他。怎么办？
这时候我们还需反躬自省，如果我们确实仁至义尽。那么这个人就是神经病。我们是来教书的，不是来拼命的。神经病不念书，与我们何干？
我们千万不能和神经病较劲，对于病人，我们应该无限同情。一个基本道德没有的人，一个人都没有做好的人，成不成材根本无足轻重。一个危险品成为人才，对社会的危害也许会更大。
在美国，学生当众辱骂老师会被送上法庭；在我们这里，老师辱骂学生会被送上道德砧板。学生骂你还嘴，有失老师身份；学生打你还手，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学生闹事不管，你又会成为杨不管……一大堆路边社媒体又会狂轰乱炸。老师真比窦娥还冤！
从来没有哪个大人老爷们告诉我们，当学生骂老师、打老师的时候，老师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合理的？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唾面自干，这还有人格吗？连基本的人格尊严都没有了，还怎么在台上教书育人？
但这就是老师的现状。如张爱玲所说，做老师真难。又要做戏，又要做人。
以上都是我马后炮，事后诸葛亮。真正遇见了这种情况，也许我也忍不住，但我绝不骂人，我会直接冲上代表他父母去暴抽那张臭嘴。告诉他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骂人的。
然后该怎样就怎样。总是做缩头乌龟，久而久之老师就成了龟孙子。龟孙子怎么能够教出独立自由的人？
情怀 热血 能量
只为苍生说人话 不为君王唱赞歌
但书人间善与恶 哪管湮没与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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