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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杨著作德文译者莫宜佳 莫律祺悼念杨绛先生
清华新闻网5月28日电 惊闻当代著名作家、翻译家、外国文学研究家、清华老学长杨绛先生仙逝,《围城》和《我们仨》的德文版译者、德国著名汉学家莫宜佳(Monika Motsch)博士,与其丈夫莫律祺先生(Mr. Richard Motsch)专门从德国波恩发文悼念杨绛先生。悼文如下:
悼念杨绛先生
杨先生去世那一天,清华大学学生自发组织起来,叠了上千只纸鹤,用这个美丽感人的仪式为杨先生送行。在中国和西方文学里鸟(都)会送信,就让我们托白鹤给杨先生带去几句话:
致尊敬的杨绛先生,亲爱的老朋友:
您充满传奇的生活道路已走完。那是生活磨难迭出的岁月、漫长而经历丰富的人生路,您奇妙地把它创造成奇迹。
作为作家,您创造了机智、充满刺激的著作。这些作品深深感动过国内外无数读者,让他们得到快乐和安慰。今后也依然会让读者爱不释手。
您无微不至地照顾家人和朋友,钱先生惊人的创作成就中也有您的汗马功劳。您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妇,您们的爱情和婚姻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活力和魔力,感动和感染我们所有人。
杨先生,我们满怀感激、默默向您鞠躬。
莫律祺和莫宜佳
2016年5月26日 德国波恩
(转自清华新闻网)
连接中国与世界的“万里长桥”
汉学家眼里的《钱锺书手稿集•外文笔记》 (莫宜佳)
听到《钱锺书手稿集·外文笔记》历经四年全部出版的消息,我们非常高兴,希望与中国朋友们一起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这部堪称“世界奇迹”的巨著,就像一座“万里长桥”,把中国与世界联系在一起。能够接触到这套倾尽钱锺书先生毕生精力的书,对我们来说是无以言表的荣幸和快乐,也使我们思想上受益无穷。
对西方读者来说,特别惊喜的当然是在他的笔记里碰到“老朋友”
”
1999年我第一次见到《外文笔记》,当时杨绛先生很细心地把笔记存放在五个大纸盒子里。她已经把笔记分成了两组:一组是手写的笔记本,通常都有钱先生自己写的目录。第二组是厚厚的档案袋,里面是钱先生亲手用打字机打好的散页。有些档案袋上有扉页还有目录,有点儿像要出版的样子。有时,杨先生会在扉页或封皮上写下相关出处或短短几个字的评语。
那时候,杨先生身体非常虚弱,因为她刚刚失去患病多年的丈夫和唯一的女儿。她非常担心笔记将来得不到妥善的保存,而这是她绝对要避免的事情。这些笔记本跟钱先生如影随形,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杨先生认为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出版这些笔记。最后她把出版《钱锺书手稿集》的事交给了商务印书馆,2012年又请我们来整理汇编《外文笔记》。杨先生一直期盼着笔记出版,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对我们这些西方读者来说,特别惊喜的当然是在《钱锺书手稿集·外文笔记》里碰到“老朋友”——那些熟悉的经典著作,这时钱先生的喜好和我们是一致的。但实际情况经常不是这样。通过钱先生的笔记,我们注意到许多未曾相识却很想了解的作家和作品。读着钱先生的笔记,我们便进入和他富有启发性、充满趣味的对话里,同时也融入到兴趣多样、生活情趣浓郁的“朋友圈”中。
钱先生的比较文学视角,不仅是中西文学比较,还包括西西文学比较
”文学作品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汲取了多方面的源泉。最重要的源泉是陪着作家一起长大的作品,被他视为榜样,当作批评论战的对手。钱锺书先生与他的欧洲同行一样,对古代文学史和现当代文学史感兴趣。不同的是,他尤其对比较文学情有独钟,要以西方文学为“考镜”。而且,因为钱先生中国文学和欧洲文学两方面的知识都很渊博,所以其学识深远,就是西方学者也很难比得上。更令人惊奇的是,钱先生的比较文学视角,不仅是中西文学比较,还包括西西文学比较。在《外文笔记》中,对不同国家历史文学的联想和对比有很多例子,我们只举一个。钱先生把康德作品的德文版和英文版进行比较,钱先生证明,英文版比德文版要客观得多。德文版为了给康德戴上“道德模范”的光环,干脆删掉了某些有违道德的地方。
钱先生研究西方文学总是从开拓语言的经典作品开始。创造语言的大作家,在英国是乔叟和莎士比亚,在法国是拉伯雷和蒙田,在意大利是但丁和薄伽丘,在西班牙是塞万提斯和洛佩·德·维加,在德国是艾克哈特大师和弗里德里希·封·罗高。钱先生喜欢与文学史和比较文学两方面有关的著作,在阅读中,他重视的是发展过程,独特、巧妙的新现象。他探讨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文学等。
钱先生兴趣极广,对作品的优劣有敏锐的嗅觉。他不仅深入研读欧洲文学的各种经典,也经常阅读专业学术期刊,甚至研究厚厚的字典和语法书。钱先生研究德国哲学,即使再难懂的作者,像康德、黑格尔、埃德蒙德·胡塞尔和马丁·海德格尔也吓不倒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从来不摘录一知半解的东西。他非常喜爱名人传记,但也欣赏通俗文学读物,比如侦探小说、轶闻趣事。总之,没有什么是他不乐于接触的。
构思完整书写整齐的摘录,构成了一座可以随时进入的大型图书馆
”笔记内容多种多样,精彩纷呈,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对钱先生来说,摘录首先是一种记忆术。这些构思完整、书写整齐的摘录构成一座宝库,一座可以随时进入的大型图书馆,但除此之外,也是帮助他记忆的手段,通过抄录把阅读过的文章深深印在脑子里,自己清晰的字迹就像拍下的照片记了下来。在早期笔记本里,摘录、心得和议论混杂在一起。但渐渐地,把摘录内容和自己的想法清楚地分开变成了他的独门绝技。他掌握摘录技巧的能力,令人望尘莫及。与蒙田的《随笔录》、叔本华的《附录与补遗》、伯顿的《忧郁的解剖》相比,钱先生更向前迈了一步:原本分开的引文构成新的关联,形成可以通顺阅读的文章。虽然是逐字逐句的引文,经过钱先生的选择和综述概括,成为他自己的新作品。
《钱锺书手稿集·外文笔记》是沟通东西文化的桥梁。商务印书馆已经代表杨先生向钱先生就读过的牛津大学赠送了全套《外文笔记》。在德国,我们发表了一些文章,让更多的人了解和知晓这部著作。在法国、意大利、西班牙、俄罗斯、日本、美国等地,也有人在做这方面的努力。然而,总体来说,知道《外文笔记》的人还是太少。所以,我们感觉非常有必要,不仅通过中国媒体,而且通过西方媒体向全世界推广《外文笔记》。
[德]莫宜佳 莫律祺
《人民日报》( 2016年04月12日 2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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