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九龙岛艺术家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亏心亏大了，就会给自己换个身份，让自己办的所有离谱的事情都显得理所当然。据不完全统计，有三种身份长期以来在人类社会以无敌形式的存在着。这四种身份分别是神、外星人、神经病（包含间歇性神经病）。
先说神，这是人类社会最早出现的无敌身份。多少人拿着这个身份坑蒙拐骗，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君主。别管哪种文明下的哪个国家，君主制必然伴随着君权神授。从上帝到天照大神，都成了人间帝王非法强占人类共有资源的保护伞。老百姓其实不傻，大家生理结构都一样，凭什么你当主子我当奴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然这样，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都存在过残疾人无敌的时代。瞎子都能通灵，瘸子没准能掐会算。这都是小格局的骗术，还有更厉害的。比如当年的晋文公重耳，眼睛有毛病非说自己重瞳，后来项羽也学过这一招。你能跟君王深情对视吗？绝不可能，那是犯罪，所以这事没法验证。再比如说刘邦，腿上长了块黑胎记。这事搁现在得赶紧去医院查查是不是皮肤癌，搁那时候没事。刘邦非说他腿上那一片是七十二颗黑痣。这没法说理了，谁敢摁住刘邦数数他大腿上到底是不是正好七十二颗黑痣？这就成了刘邦炒作自己的开始，一直到后来传说他是赤帝之子。这不就是典型的鼓吹君权神授么。再到后来民间总有传说，说能当皇帝的，牙齿都是三十二颗，这都是谁数的呢？
随着民智的开启，神仙这一招不好用了。那些职业骗子只能说自己是外星人了，这样就可以打着科学的旗号行骗。万一败露了，他还能说自己是神经病，神经病可是犯罪分子的一等护甲。就算平时没有任何征兆，关键时刻就能说自己是间歇性神经病，端的是人挡撞人，佛挡撞佛。
这些跟《封神演义》有关系吗？非常的有，理不清这些，就很难搞清楚小说里一些复杂的关系。在古代中国，皇上是老天爷的儿子，是紫微星下凡，是玉皇大帝放在人间的代理人，是龙的化身，简单说皇上就是活神仙。就连皇上御用过的东西，都沾着仙气。直到今天，北京依然传说着夜间的紫禁城会发生各种灵异事件。
皇上住过的房子，用过的器物都有仙气，那皇上宠信的大臣当然也是仙。古代老百姓最常传说的就是，首席文臣是文曲星下凡，首席武臣是武曲星下凡。这一幕在荒唐天子宋徽宗那朝发挥到了极致。
宋徽宗有三大爱好，写字、画画、修道。有个叫徐知常的人既是道士，还画得一手好画，那他就没理由不被宋徽宗宠信。当时宋徽宗身边有很多假道士。徐知常很希望能投皇帝所好，但是作为一个职业真道士，徐知常又被职业道德紧紧地束缚着，在争宠方面完全不是假道士们的对手。因此徐知常给宋徽宗推荐了另一个道士，以讨宋徽宗的欢心。
这个道士就是传说中的林灵素，此人事自幼不知道节操为何物的一个人。徐知常好歹是个道士，林灵素其实就是个职业骗子。林灵素自幼出家，是个小沙弥。他出家不是为了学佛，而是为了混口饭吃。由于这哥们太能作，一点慧根都没有，所以他师傅经常对他非打即骂。林灵素可不是吃素的，一度之下就蓄发当了道士。他当道士一不因为他信道，也不是他想报复和尚。他那种心态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老子学骗术。所以一直以来，林灵素的身份就在和尚和道士之间来回转换，就看哪边能有饭吃。
后来林灵素发现，还是当道士好。为啥呢？因为皇上喜欢道士，而且是喜欢假道士，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凭借日常的炒作和近景魔术深得皇上宠信。林灵素一琢磨，原来皇上喜欢的不是道士，而是流氓。林灵素发现当时的流氓道士炒作的方式都很统一，基本上就是靠人满世界宣传自己隐居在深山老林，向全世界都喊出他们的低调。林灵素觉得这帮人只会跟风，没啥大前途。于是林灵素走了画家道士徐知常的门路，终于见到了宋徽宗，然后教科书式的向他的前辈们展示：流氓，我是认真的。
宋徽宗这人当时离谱到什么程度？你看明嘉靖帝够好道了吧，那人家顶多是不上朝，在后宫研究怎么成仙。再看宋徽宗，他接见这个道士的地方居然是朝堂上。林灵素见了宋徽宗就说自己认识这位道君皇帝，在哪见的呢？老林说他在天上的神霄府见的，宋徽宗就是神霄府的老大，玉帝的儿子长生大帝君。宋徽宗一听很爽，觉得这哥们懂规矩，欣然接受了林灵素给胡诌的身份。很明显这是拍马屁，多招人恨啊。没关系，林灵素有办法。这厮还说了，他在天上不仅见过皇帝陛下，还见过其他人。比如奸臣蔡京，当年是左元仙伯。奸臣王黼，那是文华吏。其余大臣，也都上映星宿。这话一说，皆大欢喜。宋徽宗以林灵素知道的太多为由，封之为通真达灵先生。什么意思呢？其实宋徽宗恨不得封林灵素为净说实话先生。后来林灵素日益跋扈，在搞死同行这方面颇有建树。本来他们狗咬狗，死谁都是死祸害。可是后来林灵素没找准自己的位置，跟太子爷吹牛逼，结果就被处死了。这位太子就是宋钦宗啊，一辈子怕是就干了这一件好事。
所以我们可想而知，在民间，皇上的地位得有多高。在古典小说当中，没有人会把皇上写成碎催，都是按照神仙的标准写的。比如《西游记》里的唐太宗，别管是龙王、阎王都对他很客气，真命天子么，就是神仙。所以他的宠臣魏征也是神一样的存在，不仅能通灵，还能梦斩龙王。再比如《三国演义》里的刘禅，那是真龙天子，没有他神功护体，武神赵子龙就死在陷马坑里了。所以赵云不要以为是他救了阿斗，实际上是阿斗救了他。
咱们看《封神演义》，纣王也是被神化的君主。女娲大神想直接扇死他都不行，还得搞出那么大动作。纣王是神，其实姬昌和姬发也是神。姬昌生有四乳，处处逢凶化吉，绝对是神仙。进入十绝阵不是大罗金仙都不能活着出来，姬发就可以，所以他也是神。他们这些神，跟阐教十二神有区别吗？有。阐教十二仙是先有了法术，才是神仙。而纣王、姬昌、姬发，是因为有了地位，才是神。姜子牙在玉虚宫的时候那是末流弟子，见谁都得客气。后来姜子牙当了丞相，连元始天尊在他面前都谦称“贫道”。
正是在这种文化氛围下，碧游宫第三代弟子闻仲的身份首先是当朝太师，其次才是金灵圣母的弟子。也正是因为如此，闻仲请的动各路师叔级的大神前来助阵。有的朋友会说不对啊，闻仲和师叔们怎么互相称对方道友、道兄？但凡这类称呼，都是尊称。其实包括师兄、老师也是尊称，并不代表辈分。古典小说里的师兄跟现代武侠小说里面的师兄压根不是一个意思。
比如雷震子和金霞童子互相称对方为师兄；再比如武王见了广成子，也尊称为道兄；还有那个白鹤童子，叫姜子牙师叔，见了惧留孙叫师兄。所以但凡是道友、道兄、师兄、老师这样的称呼，都是对出家人的尊称，不包含任何辈分在里面。
闻仲听说张桂芳、风林被打残，在徒弟的提醒下，决定去叫人。那么去叫谁呢？闻仲想起了神仙遍地走的九龙岛。岛上最厉害的是吕岳，但是闻仲跟他不熟。所以闻仲请来的是号称九龙岛四圣的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这哥四个是截教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尤其是训的一手好兽，放河北吴桥的马戏团也能混碗饭吃。
王魔属于什么样的人物呢？简单说王魔跟张桂芳是一路人，属于很讲规矩的那类人。为什么他们讲规矩呢？关键是这样的人自视身份高贵，让他们跟卖面的姜子牙搞阴谋诡计，简直是让聂卫平跟我下棋争夺先手的行为。
王魔等四圣不仅仅是驯兽高还都是喜欢cosplay的行为艺术家。看那王魔，长了一张大饼脸，还偏偏是青色的。一身道袍，头上还系着一字巾，再骑上长得像老虎的狴犴，哪像个道士啊，分明是妖精。
杨森穿一身黑袍，头戴金箍，一身的头陀装。这身打扮要是武松穿着没什么问题，可杨森长了一张黢黑黢黑的脸，再穿一身黑，早晨晨练容易被车轧死。估计杨森也考虑到这一点了，为此这哥们居然把胡子搞成红色，眉毛搞成黄色。这幅尊容上街被轧死的可能性就很小了，但是容易被打死。所以他只能骑上长得像刚刚狮子的狻猊给自己壮胆。
高友乾打扮的很卡哇伊，一身红衣，头上梳两个小抓髻，简直是哪吒的造型。但是老高一定要搞搞清楚，他长得可不像哪吒，一张蓝脸，一把红胡子，还上下都有獠牙。长成这样他还非得觉得自己萌萌哒，骑着一只花斑豹到处溜达。
李兴霸身高一丈半，戴金冠，穿卡其色长袍，一张大红脸，一把长胡子，长得很像关羽。就这一个像人的，却骑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坐骑，名字叫狰狞。很多人问过我什么是狰狞？小说里也没写，龙的亲儿子里也没这一位，全国各地也见不着狰狞的雕像。那么说狰狞是什么呢？《山海经》记载过这种动物，说在章莪山，有种动物长得像红色的豹子，长了五条尾巴一只角，声音像击石，这个动物就叫狰。我们再来看看这四圣的坐骑，像老虎的狴犴、像狮子的狻猊、花斑豹、和像豹子的狰狞在一起，完全没毛病。
这四位造型各异、神态不一、肤色不同的九龙岛四圣能给西周带来什么样的故事呢？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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