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六十、赶紧回家

在陈豨和刘邦的这场对决中，随着俩韩信的败亡，刘邦占据了绝对优势。陈豨在西线遭到了太尉周勃的猛烈进攻，东线有齐国丞相曹参高歌猛进，中路有刘邦的中央军屡屡得胜，最要命的是东北部燕王卢绾不断骚扰陈豨的退路，陈豨进退维谷，只好收集了韩王信的残部王黄、曼丘臣等，然后向冒顿单于求援。这一章节所有的故事，都要围绕着这个大背景展开。

陈豨虽然死而不僵，但更让刘邦不放心的消息传到了前线，让刘邦一刻也不敢在地方上呆着，迅速的回到了长安。这个消息说起来很简单，吕后杀掉了淮阴侯韩信！然而这个消息背后的信息量极大，让刘邦坐立不安。

平心而论，刘邦对韩信，那是想杀而不敢杀。因为韩信这个人，那是不能随便杀的。从刘邦开始决定重用韩信以来，韩信就一直是刘邦集团的二把手。登坛拜将，韩信是唯一一个。以大汉左丞相的身份带兵，韩信是唯一一个。刘邦多次起死回生，都是从韩信那里调兵。固陵之战刘邦吃不下仓皇而逃的项羽，还得请韩信出山给项羽最后一击。诸王劝进刘邦称帝，韩信是带头的那位。总之呢，韩信的功劳，是天下人看在眼里的。至于韩信平时嚣个张、跋个扈、高个调，跟韩信的功劳比，压根不能放在台面上说事。

这就造成了中国历史上很多开国君主都头疼的问题，帝国的副统帅、二把手总能让开国君主惴惴不安。这是个解不开的结，韩信本领太大，刘邦不得不重用他。虽然很多次刘邦企图绕过韩信解决问题，但是他做不到。就这样，韩信跟很多历史上的才俊一样，凭本事被领袖一步步捧成了二把手。随着帝国建立，韩信就成了刘邦最忌惮的人。你说韩信对于刘邦来说，到底有什么罪？导致刘邦非要跟韩信过不去。

很多人解读为：怀璧其罪。也就是说，韩信最大的罪过，是本事太大。其实并不是这样，因为如果没有萧何，韩信的丰功伟绩就无从谈起。韩信真正的罪过就是：年轻。

对，跟历史上很多被整死的才俊一样，韩信最大的罪过是：太年轻。韩信死那年才35岁，试想一下，如果韩信不死，刘邦驾崩之后，朝中谁还制得住韩信？是，萧何可以。但是萧何那个岁数，显然熬不过韩信。被刘邦寄予厚望的曹参、灌婴都是韩信的部将，单凭周勃怎么能跟韩信比呢？作为一个开国领袖，这些问题，是刘邦不得不考虑的。其实宋朝岳飞也是这样，有人说岳飞死于文字狱，那句“再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是岳飞的死因。有人说岳飞老喊着“迎回二圣”，触犯了宋高宗的底线是岳飞的死因。有人说岳飞死于奏陈宋高宗立太子。其实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岳飞太年轻，死那年才39岁，而那些能跟岳飞掰掰腕子的大将如韩世忠、张俊等都快六十岁了，天下局势不稳，武将叛变的事宋高宗也经历好几回了，他真怕一个年轻的且有威望的统帅。所以韩世忠可以退休，张俊可以明升暗降震震场子，而岳飞必须死。

刘邦曾试图动韩信，就是云梦泽拘捕韩信那次。结果非但没有查出韩信的死罪，还弄得从此大汉朝政局不稳，韩王信因为这事吓得反了，刘邦被贴上了残害功臣的标签。以当时刘邦的威望，不足以杀了人还能获得赞誉。他跟韩信的关系像极了一对情侣，女方对男方帮助很大，全心全意的为了男方的事业和生活而付出。但是由于女方太能“作”，所以男方想分手。不过无论男方以什么理由分手，都会背上负心汉的标签。所以这时候男方最迫切希望的是女方提分手，什么理由都行。

刘邦对韩信就是这个心态，他最希望的就是韩信真真正正的去造反，要不然就算杀了韩信，也只能引发更大的动乱。正因为如此，当刘邦听说韩信造反被吕后杀掉之后，表现的“喜且怜”（《史记·淮阴侯列传》）。“喜”好理解，韩信终于自己搞死了自己，刘邦活活美死。“怜”就值得玩味了，因为刘邦突然发现，韩信死的不是时候。

因为强大如韩信，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吕后给杀了。那就是说，其实帝国的真正威胁根本不是韩信，而是吕后。更关键的是，就算韩信造反跟刘邦争衡与疆场，刘邦也不怕韩信。但是吕后的实力现在大到了可怕的地步，刘邦这个岁数，没精力、没能力更没实力跟吕后进行权利争夺战。据不完全统治，吕后集团的关键成员有：太子刘盈、鲁元公主和张敖夫妇、丞相萧何、智囊张良、商山四皓、猛将樊哙、能人审食其。指望陈平、周勃、曹参跟这些人对抗，显然不现实。刘邦打心眼里希望这时候身边能有个韩信，可惜的是韩信只想当大王，不想当丞相。

刘邦不想再跟陈豨浪费时间，他必须马上回家，要不然镇不住场子了。刘邦回到长安，高度赞扬了吕后镇压韩信正义之举，然后马上打听韩信这厮临死前说了什么？吕后告诉刘邦，说韩信后悔没听蒯彻的话在齐地造反。

蒯彻，刘邦听说过这个人，目前他正在山东装疯卖傻。因此，刘邦给自己的大儿子齐王刘肥下令，拘捕蒯彻送到长安来。

关于刘邦和蒯彻的这次见面，双方对结果都是心知肚明。就算蒯彻犯了教唆罪，就他目前这个无公害的状态，罪过再大都大不过贯高。刘邦都不曾亲自提审贯高，但非要面见蒯彻，说明刘邦要用蒯彻。所以对于这次见面，蒯彻精心准备了一份演讲稿。但是蒯彻的那点道行，跟刘邦比就太不入流了。这样一场决定历史走向的见面，在未央宫开始。

刘邦知道，蒯彻这种人，无情无义，唯利是图，可用但不可重用。所以这场见面一开始，刘邦就要炖了蒯彻。蒯彻不慌不忙，把自己的演讲内容娓娓道来。这段演讲稿写的非常的好，蒯彻首先高度肯定了自己的能力，号称如果韩信用他早就一统天下了。然后高度赞扬刘邦的合法性，把刘邦比作古代圣君尧帝，说自己当时相当于盗拓的狗，就算对着尧帝犬吠，那也是为主人尽忠。换言之，谁要是用他蒯彻，蒯彻就死心塌地为谁当狗。

刘邦说，放了他。

然后，蒯彻蒙圈了，皇上是没杀他，但也没用他啊。皇上这是弄啥来？

宫中耳目甚多，刘邦什么都没说。但是后来，蒯彻成为了齐国丞相曹参的门客。再后来，曹参进入中央担任了丞相。可惜的是曹参早死，不过若干年后的诸吕之乱，正是曹参辅佐过的齐国保全了刘氏江山。这一切，绝非偶然。

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的一年，刘邦封四子刘恒为代王，在名义上主持周勃灭陈豨的战斗。

这一举措，其实就是刘邦开始安排后事的节奏。代国离长安最近，代王的精兵只要不是吕后一党，也算是留下了刘氏的有生力量。就像把周昌按在赵国一样，刘邦让战功赫赫的曹参继续呆在齐国。在没有韩信的日子里，刘邦希望将来能够成为击溃诸吕奇兵的人，是彭越。

在大汉的军方，地位、能力、战功仅次于韩信的就是彭越。跟卢绾比，彭越能力更强。跟英布比，彭越不仅能力更强，忠心也更值得信赖。

然而诡异的一幕就此出现，之前刘邦招彭越去长安，彭越每次都去。往前推一年，太上皇驾崩，刘邦招彭越来吊丧，彭越也来了。招陈豨，陈豨反了。而刘邦攻打陈豨的时候，招彭越，彭越却称病不去。为什么？其实彭越真的病了，他虽然没去，但是他的部将却带着兵帮助刘邦新组建的赵军作战。但是刘邦对彭越不满，派人去骂了彭越。

刘邦就是这样，喜欢谁就骂谁。比如郦食其，当年经常被刘邦骂成狗。比如刘敬，刘邦骂起来也不留情面。包括夏侯婴、萧何、陈平哪个没被刘邦骂过？但是刘邦骂彭越，让彭越很害怕，因此他决定带病去见刘邦。彭越的狗头军师扈辄对彭越说，不可！被骂了才去，这是找死。

其实这个事有点像《水浒传》里的一个小故事，说太尉高俅想整禁军教头王进。于是问底下人为啥王进没来上班？底下人说王进请了病假。高俅非说王进渎职，派人把王进叫来问话。高俅还是问王进为何不来上班，王进说病了。高球说，胡说，病了怎么现在来了？说明这是装病！

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两头堵。但是这个事情的前提是高俅想整王进，而刘邦却不想整彭越。且不言彭越的功劳，也不说彭越跟刘邦的交情，就说当时刘邦连陈豨和韩王信都没解决，怎么会吃饱了撑的去对付彭越呢？

所以说刘邦和彭越之间的故事，绝不是杀功臣那么简单。这里面的隐情，下节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