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 说说蒙古族

你拿什么证明你是蒙古人？

说起中国北方的强悍少数民族，蒙古族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开不谈。蒙古源自室韦，室韦这个名字出现于北魏时期。在那个年头，鲜卑人走向了各自独立发展的阶段。中原的拓跋氏开始汉化，漠北的鲜卑开始匈奴化为柔然，西部的慕容氏发展为吐谷浑，而在鲜卑人的老家，东北那嘎达的鲜卑人，或者说是东胡人也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在东北的东胡人，逐渐演化为三大部。分别是，南契丹、中奚族、北室韦。室韦人久居小兴安岭一带，文化程度比契丹和奚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室韦长期以来都没有形成国家，一直处于部落的阶段，为柔然所奴役。

后来柔然败了，突厥起来了，室韦又毫无例外的归突厥奴役。在那个时代，室韦一直保持着公有制经济。如果生产力极其发达，那么公有制是共产主义社会。如果生产力极其衰弱，那么公有制就是原始社会。很明显，室韦属于后者。

当时室韦能落后到什么程度呢？室韦内部分为南室韦、北室韦、钵室韦、深末怛室韦、大室韦五部，这五个部落连语言都不同意，挨着哪个民族近，就说谁的语言。所以室韦人有说契丹话的，有说靺鞨话的，同为室韦人，可能会因为语言障碍而不能交流。

室韦人的部落长被称为乞引莫贺咄，世袭产生。如果乞引莫贺咄绝嗣，则由人民选举产生新的乞引莫贺咄。这样一个民族，直到南北朝后期，才有了一定意义上的私有制，发展速度之满，北方少有。正因为如此，到了唐朝的时候，唐朝人对室韦的评价是：“虽猛悍喜战，而卒不能为强国。”所以唐朝对待突厥、回纥、黠戛斯、葛逻禄、薛延陀等比较发达的民族时，会册封其首领为都督。对待文明程度很高的渤海人直接册封其首领为郡王。而对于当时势力小且落后的契丹和室韦，唐朝直接设立一个乎卢节度使来看着他们，没事安抚一下，有事镇压一下。直到安史之乱以后，室韦和唐朝的关系才加强，唐朝才册封室韦首领为都督。自从唐朝设立室韦都督府，把室韦部纳入唐朝版图，室韦就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尤其是漠北战乱，室韦吸纳了不少黠戛斯、突厥、回鹘人之后，整个民族风貌焕然一新，再也不是当年的原始社会，成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北方游牧民族。

唐朝对室韦的好，实际上是为了以胡治胡。本来室韦和契丹在唐朝是一个待遇，现在落后的室韦升级了，契丹不服，带兵猛攻室韦。游牧民族对抗农耕民族，那可以不考虑文明程度。但是大家都是游牧民族的前提下，文明程度高的就比文明程度地的厉害。室韦在契丹面前，脆弱的如同弱鸡。从唐末到五代，五部室韦被迫离开东北老家，被契丹人打到了漠北地区。这些室韦人被迫改名换姓，在蒙古高原上瞎混，从此史书上就很少再提及“室韦”这个民族，中国也进入了辽宋夏三足鼎立的时代。

当时整个漠北除了部分黠戛斯人以外，都是大辽的地盘。室韦也就臣服了契丹，成为了辽国的一员。辽朝末年，女真人崛起，完颜阿骨打建立大金，西灭大辽，南灭北宋，盛极一时。室韦人在金人的打击下，彻底放弃了“室韦”这个名号，散落在漠北各地，分成了不同的部落。我简单统计了一下，漠北这些没有族名只有部落名的军事集团，大概有塔塔尔、泰赤乌、蔑儿乞、乃蛮、克烈、汪古部、以尼伦、迭列斤等部。这些部落没有国家，如果非得给他们按个国籍的话，这些部落都以金朝为宗主，可以看作是金国人，虽然金朝只对漠北诸部收贡赋从不进行有效统治。然而这时候，室韦人的故事才算是刚刚开始。

室韦人虽然散落在漠北，分为不同的部落，但是在这一时期，这些部落居然奇迹般地统一了语言。这样一来，导致很多族源上并不是室韦后人的部落也被这种语言所同化。比如塔塔尔部落，那是白人，族源上跟黄种人的室韦族根本不可能一样，但是在金朝时期，塔塔尔人也说和室韦人一样的语言。

金朝对漠北诸部进行着残酷的统治，女真人最擅长这个，没事就挑唆这些部落内战，要不就直接过去进行屠杀。金人老这么干，所以漠北诸部都对金朝有着切齿的仇恨，要不是打不过金朝早就翻脸了。但是有一个部落是让金朝十分忌惮的，这个部落当年有个合不勒大汗。合不勒是个硬茬，就是不给金朝面子。金朝几次带兵攻打合不勒，都被合不勒给击退。当时金太宗完颜晟的主要目标是攻打南宋，不愿意在这北方苦寒之地多费精力，于是对合不勒改剿为抚。金朝册封合不勒为蒙兀国王，而蒙兀国人就逐渐发展为蒙古族。合不勒死后，王位传给了其堂弟俺巴孩。

本来册封蒙兀国王，就是金朝心不甘情不愿的事。当初是给合不勒一个面子，如今大金朝的皇帝变成了金熙宗，和南宋的战事也平静了，所以金熙宗便容不得这个强大的蒙兀国王在自己的大后方。

金熙宗这个人心理变态，好酒乐杀。他跟塔塔尔人合谋，设计把俺巴孩弄到了北京，然后残忍的把俺巴孩钉死在木驴之上。俺巴孩死后，合不勒的第四子忽图剌继位。忽图剌继位后第一要务就是找塔塔尔人报仇。实在是打不过金朝，所以先找软柿子捏吧。塔塔尔这个软柿子也是相对金朝来说，人心浮动的蒙兀国大军几次征讨塔塔尔部都没能占便宜。不过在战争中，忽图剌的侄子也速该由于善于作战，很快便得到了忽图剌的赏识。忽图剌死后，接替忽图剌的人就是也速该。也速该很厉害，他把祖上的未尽事宜做到了，击溃了塔塔尔部。活捉塔塔尔首领铁木真兀格，为俺巴孩报了大仇。大仇得报是开心的事，恰巧他俘虏铁木真兀格的时候，也速该的儿子出生，所以，也速该就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铁木真。这个铁木真，就是大家熟悉的成吉思汗。也速该一死，所谓的蒙兀国也就瓦解了。后边的事大家都很熟悉，铁木真神仙附体一统漠北，若干年后东征西讨，建立了大蒙古帝国。这些故事本节就不详述了，还是说说这个民族的发展。

大蒙古国几乎占据了整个亚欧大陆，由于这个民族武力极强但是文化极度落后，所以所谓的大蒙古民族并没有一个民族凝聚力。跟当年的室韦五部一样，挨着谁就像谁。比如说让成吉思汗喜当爹的长子术赤一系在俄罗斯建立了钦察汗国，欧洲人称之为金帐汗国。这个国家到了欧洲，只能被东正教给同化，没有了蒙古人的痕迹。再比如成吉思汗二子察合台的察合台汗国，完全被伊斯兰化，也没了蒙古人的痕迹。那就更别提成吉思汗孙子建立的伊儿汗国，那就是不掺假的穆斯林国家。至于后来的蒙古人建立的帖木儿帝国、莫卧儿王朝等等，都没什么蒙古人的一点特点了。

按理说大蒙古帝国内部的各大汗国的宗主国，就是占据中原的元王朝。从传统亚洲宗藩关系上讲，元朝的君主称皇帝，其他国的君主只能称王。从大蒙古内部的规矩讲，元朝的君主能称大汗，其他国的君主只能称汗。只有元朝的孛儿只斤氏，才能称黄金家族。

其实黄金家族的人看着亲戚们都各走各的的路，也是急在心上。好在大家平时不怎么来往，这要是过年一起聚会，根据宗教不同，饭都没法做。最可恨的是就算亲戚们一起聊天，语言都对不上号。

所以，元世祖忽必烈决定，要树立蒙古文化的新标杆。蒙古语是没法统一了，虽然大面上都属于阿尔泰语系的蒙古语族，但是方言的差距越来越大。忽必烈只好从文字入手，学秦始皇搞书同文。蒙古人一直没有文字，在成吉思汗灭亡乃蛮部之后，乃蛮人塔塔统阿一直保留着乃蛮人的文书印信，这让成吉思汗很感动。凭啥俺们蒙古那嘎达就没文字？来吧，塔塔统阿先生给造一个吧。

造文字不难，但是要让这个文字成熟且和语言匹配，那得经过相当长时间的磨合。塔塔统阿又不是仓颉，哪能说造就造啊。为了速成，塔塔统阿决定传授给蒙古人拼音文字，这玩意儿好学，会说话就会写字。字母都是现成的，用回鹘人的字母去拼写蒙古语，搞定！

就这样，在塔塔统阿的努力下，回鹘蒙古文就此诞生，成为了蒙古官方文字。到了元世祖忽必烈时代，元王朝建立，忽必烈不想再用回鹘蒙古文，那多没民族特色。有请大国师八思巴，请您老为蒙古人创制新文字。跟塔塔统阿一样，八思巴也不是仓颉，只能再造拼音去糊弄忽必烈。八思巴是藏族人，所以他用藏文字母做拼音，这种文字被称为八思巴文，或者蒙古新字。这个文字的特点就是好看，乍一看跟藏文差不多。只不过藏文横着写，八思巴文竖着写。忽必烈对这个文字很满意，马上定为国文，推行全国。

哎，这回就有意思了，这个定为国文的八思巴文，成了死文字，没有人去用。为什么这个漂亮的八思巴文，怎么就那么不受蒙古人待见呢？我个人分析，原因有三。其一，蒙古人在没有文字的状态下，突然接收到了回鹘蒙古文，这就像是一张白纸突然遇到了笔，那真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等回鹘蒙古文和蒙古人磨合的差不多以后，突然让他们改用八思巴文，肯定会有一定的困难。其二，回鹘蒙古文有十九个字母，而八思巴文有四十一个字母，太复杂了。比如现在，繁体字改简体字很简单，但是简体字再改回繁体字就难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忽必烈敢在中国人的地盘上推行新文字，还丧心病狂的用八思巴文去拼写汉语，简直是疯了。起初，元朝铸造的钱币都是八思巴文的，后来也只能改成汉字，要不然没法流通。元朝皇帝嘴里说的是蒙古话，但是官方文字必须是汉字，其他什么都不好使。

所以在民间，元帝国的官方文字是汉字，蒙区的通行文字只能是回鹘蒙古文。前边我也说了，蒙古语的方言差距越来越大，抛开那些不吃猪肉的蒙古人和胸口画十字架的蒙古人不提，单说元朝境内的蒙古人，口音差别也很大，这就让回鹘蒙古文力不从心了。你看今天，我一个地道的山东去听南中国的温州话、闽南话、粤语、客家话等古老方言，几乎就跟听外语没区别。哪怕就在山东境内，地道的胶东话我也听不懂。但是只要大家都是中国人，写出来的汉字都一样，繁体简体我都认识，一点不影响民族凝聚力。但是如果我们用拼音，那就尴尬了。拼音拼出来的山东话和广东话必须是两套文字，谁也看不懂对方的文字。

具体到回鹘蒙古文也是如此，所以，在大部分元朝蒙古人使用回鹘蒙古文的同时，卫拉特蒙古地区根据自己的方言用回鹘蒙古文拼出来的文字，就演化成了有三十一个字母的卫拉特文。卫拉特文还有个汉化的名字叫托忒文，这个名字用北方话更好理解一些，就是忒明白的文字。

元朝玩不下去以后，徐达、常遇春北伐大都，元顺帝北逃，继续在漠北当着北元皇帝。从某种意义上讲，北元和明朝，其实是一种南北朝的关系。北元和明朝互不承认，北元认为明朝是不折不扣的分裂祖国行为。而明朝认为北元是伪朝，只有大明才是继承了元朝衣钵的天朝上国。这嘴仗也没打多长时间，北元坚持了二十年，传了三代皇帝。当年成吉思汗第四子托雷的小儿子阿里不哥的后人也速迭儿篡位，废除大元国号，改称蒙古。自此，明朝正儿八经的成了天朝，合情合理。北元没了之后，蒙古陷入了分裂。除了瓦剌、鞑靼两大部落，还有一堆小部落。而黄金家族的孛儿只斤氏只能在草原上当个精神领袖，再无一统蒙古的实力。这个时候再提蒙古，指的是使用回鹘蒙古文和卫拉特蒙古文的蒙古人，那些伊斯兰化的和皈依东正教的基本上就给排除在外了。

明朝时蒙古的小部落争相依附明朝，而明朝境内的蒙古人逐步汉化，跟汉族人无明显差距。但是瓦剌和鞑靼相继成为明朝的心腹大患，让明朝难以制衡他们。尤其是瓦剌部强大的时候，甚至活捉过明朝英宗皇帝，这让明朝在绝大部分时间对蒙古的策略是招抚，绝非加兵痛剿。当然了，有明一朝除了立国之初名将一堆之外，终明一朝也没有卫青、霍去病、窦固、窦宪、李靖、李绩、苏定芳这样开了挂的将星出现，自然不能扬威漠北，去收拾一盘散沙的蒙古。

从蒙古的角度讲，我也是醉了，好歹也在中原呆了近百年时间，怎么连冶铁都没学会？所以蒙古诸部非常落后，都不如几百年前的突厥。你说是蒙古人笨吗？其实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元顺帝北逃的时候，真正文明程度高、有手艺的蒙古人不愿意去那苦寒之地，都留在了中原。到了明末，蒙古人逐渐演化为漠南、漠西、漠北三大部。但是要注意，这三大部只是个笼统的划分，并不是形成了三个大的部落。这里边莫南蒙古那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以察哈尔部为主。漠西蒙古就是明朝说的瓦剌，以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为主。漠北蒙古是电视剧比较青睐的，以喀尔喀部、车臣部、土谢图汗部为主。

明末辽东女真人努尔哈赤造反，顺势席卷东北，并往漠北渗透。女真人建立了后金政权，跟漠北蒙古联姻，尤其是喀尔喀部，都成了后金的后宫之主。后金第二代大汗皇太极在位期间，征服了漠南蒙古，打通了去北京的通道。漠南蒙古的察哈尔部黄金家族后裔林丹汗战败，其子额哲把元朝皇帝的传国玉玺献给了皇太极。皇太极改国号为清，之后清朝怎样一统中国，怎么收服了南北蒙古，怎么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征服了漠西蒙古，这些大家都很熟悉，本节就不多言了。

这里要说的是，清朝对蒙古是非常忌惮的，所以清朝皇帝特别慎重的对待蒙古人。对于漠南蒙古诸部，清朝的政策是拆散原来的部落结构，在内蒙古地区施行盟旗制度。简单说就是按照八旗制度的原则，重新把内蒙古地区的蒙古贵族按照“盟”和“旗”进行重新划分，其结果就是把过去的蒙古诸部拆成一个个小的盟旗。对于漠北蒙古，清朝在外蒙古地区设立乌里雅苏台将军统一管理，后设科布多参赞大臣协助乌里雅苏台将军管理外蒙古西部地区。而漠西蒙古在留在新疆，清朝设伊犁将军统一管理。这是政治方面，更狠的是清朝在广大蒙区表面推行藏传佛教，实际进行计划生育。比如说一个蒙古家庭，别管有几个儿子，只有一个可以结婚，其余的必须信藏传佛教。只要信了藏传佛教，朝廷给钱给物，日子马上奔小康。这个政策的结果就是蒙古人从清初的两千多万人口，到了清末还剩一百来万。就因为这个事，从清末到民初，俄罗斯就不断策动蒙古独立。这时候我们就不得不提一位民族英雄，此人常被称为北洋军阀，他的名字叫徐树铮。1919年徐树铮带兵五千直捣库伦，武力收复外蒙古。别管后来的结果如何，徐树铮收服外蒙的功绩，不亚于左宗棠收复新疆。

由于种种原因，外蒙古还是独立了。外蒙古独立，令中国最尴尬的就是元朝是中国历史，还是蒙古国征服中国的历史？太多政治的因素就不说了，我们回到刚才说的文字问题。元朝灭亡之后，蒙古人主体使用回鹘蒙古文，卫拉特部使用的是托忒文。二战后，黄金家族的蒙古人后裔还生活在中国内蒙古，说的是蒙古语和汉语，写的是回鹘蒙古文和汉字。好，我们不从血统上分析谁继承元朝，我们来看看外蒙古。呃，好尴尬。二战后的苏联策动蒙古独立成功，在蒙古建立了先进的社会主义共和国。早在1941年的时候，外蒙古就开始推行用拉丁文拼写蒙古语。1945年后，伟大的苏联帝国在外蒙推行斯拉夫沙文主义，导致大量外蒙古人被迫学会了俄语。就算是说蒙语的外蒙古人，苏联政府热情的教他们用斯拉夫字母拼写蒙语，这种文字后来就成为了外蒙古的官方文字，即西里尔蒙古文，也称新蒙古文。在苏联的关怀下，蒙古人民的日子那是过的精神世界非常满足，体肤之饿，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些呢，大家自行体会，无需多说。后来苏联上承天意，下顺民心，解体了。苏联一没了，蒙古国也就成了国际弃儿。很多事不方便说，总之当时中国忙着干别的，错失了收复外蒙古的机会。后来蒙古国跟美国成了盟友，这才走向了邪路，搞西式民主，练美式精兵。今天，蒙古国的一只脚踏入了北约，多了也就不提了。

2015年，蒙古国号召恢复回鹘蒙古文，和西里尔蒙古文并行使用。据我所知，快两年了，结果并不理想。蒙古国在文化上已经和蒙古族脱了节，跟印度的莫卧儿王朝后裔、俄罗斯的鞑靼族一样，失去了民族特性。这也就是为什么，内蒙古人和外蒙古人互相没有认同感。

往事已去，但是警钟还在。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我们已经失去了士大夫精神，也不能读懂文言文，还不会写繁体字，也该适可而止不再继续堕落了吧。文化，是要引导低文化人群升华，而不是迎合他们的喜好，这是每一个中国人应有的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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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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