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 二十三、上位

官场游戏

我国古代史有个很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天下大乱，皇上用能臣。天下太平，皇上用庸臣。最典型的就是唐玄宗，他在老人家重用的大臣，从开元年间的姚崇、宋景到天宝年间的李林甫、杨国忠，正好见证了唐玄宗开元年间的励精图治和天宝年间的坐享其成。

其实汉武帝也一样，要不是主父偃瞎折腾，薛泽在丞相位置上还能多干几年。自从主父偃瞎折腾之后，大汉王朝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百姓怨声载道，边关混乱不堪，匈奴连年入寇，皇上焦头烂额。这时候的汉武帝不再需要一个没什么用的丞相薛泽，他需要一个能帮他稳定后方的人当丞相。新丞相最好是个影帝，能树立人民的好丞相这样一个形象最佳。汉武帝思来想去，能干这活的，也就是公孙弘了。

公孙弘七十多了，据传说是个大儒。而且公孙弘生活简朴，除了官服之外没有华丽衣服，除了粗布被子之外连个像样的床铺都没有，这么大岁数了，每餐只有一肉。老百姓总是不明真相的多，会对这种人有着充分的好感。

元朔五年，汉武帝下诏，废薛泽，立公孙弘为丞相。此诏一出，群臣哗然。为啥呢？大汉开国七十多年了，从来都没有过屌丝出身当丞相的先例。而且为相者，先前都有立功封侯的前提。公孙弘啥也没有，他六十多岁才出道，话没少说，事没多干，功劳不足，没有爵位。汉武帝一看，不是说不封侯的不能任相吗？好说，那就封公孙弘为平津侯，这下都没话说了吧。自此，汉朝有了因为当丞相，才被封侯的先例。

汉武帝这么玩，就没意思了。本身汉景帝就破坏了非功不侯的祖训，破坏了外戚不得干政的潜规则。现在汉武帝又破坏了非侯不得任相的先例，看看汉朝末年的历史，颠覆刘氏江山的就是这些无功而侯的外戚，而且这些外戚还随随便便就拜相。皇上有权利就任性，早晚报应在子孙身上。

那么说公孙弘的私德确实像民间传说的那样可比周公吗？拉倒吧，主爵都尉汲黯曾经准确的指出过，公孙弘就是个影帝。这么大官还标榜自己穿的破、住的破、吃得差，那就是矫情。再说了，老百姓总是有个误区，认为钱不花在吃喝穿戴上，就算是节俭。事实上公孙弘可比那些衣着华丽的人花钱花多了，他老人家养了一帮水军，没事就替他炒作，说公孙弘怎么怎么好。当然了，水军在汉朝叫门客。热衷于炒作的公孙弘最恨的就是别人炒作，所以在杀门客遍天下的郭解和主父偃以及压制宁成这方面，公孙弘总是不留余力。

对了，据传说公孙弘是个大儒。事实上公孙弘的儒学水平，都不如清末的一个秀才。不信啊，作为一个普通的秀才，最起码要掌握九门基本功，也就是传说中的四书五经。再看看公孙弘，基本功到底行不行？这九门功课，公孙弘就会一个，那就是《春秋》。事实上公孙弘并不是什么大儒，他是狱吏出身，因为汉武帝假好儒，所以他才突击了一本《春秋》，任职以来干的都是法家的事。也就是说，公孙弘并非大儒，而是大法。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儒家那个圈子里，公孙弘的人缘并不好。就连教给皇上外儒内法的董仲舒，也觉得公孙弘这人忒假，就是个阿谀奉承之辈。

公孙弘为官期间，旗帜鲜明的反对跟匈奴开战，坚决的站在酷吏的对立面。由他来代表朝廷的立场和体面，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公孙弘上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建议皇上下旨，禁止百姓私藏弓弩刀枪。老百姓都掌握武器了，这让官府可怎么管人？

汉武帝下诏讨论，董仲舒的弟子吾丘（复姓，音虞丘）寿王马上站出来反对。吾丘寿王说，老祖宗制造武器，并非是用来制造暴力，而是用来遏制暴力的。在家好好呆着，突然窜出来猛兽，手里没有武器，不就歇菜了。坏人赤手空拳也能行凶，好人没有武器难以保护自己。所以禁止武器，只能是助长坏人的气焰，削弱好人的实力。圣人治国，最担心的不是老百姓持有武器，而是担心老百姓怕用武器伤了坏人而触犯法律。如果老百姓因为正当防卫而被法律制裁，那就是剥夺老百姓自救的手段。再说了，造成社会治安问题的绝不是武器，而是因为文教废弛。最近几百年，治安最差的时代就是废文教、重刑罚、禁武器的秦朝，这还不说明问题吗？社会治安差，是地方郡国两千石以上官员的罪过，怎么能让武器背锅呢？再者说了，孔圣人六艺之三就是射箭，如果藏弓箭有罪，那把孔圣人置于何地？《礼记》上说：“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咱现在推崇儒家，这大射之理是上至君王下到庶民都要遵守的礼仪，怎么禁止？

一席话，公孙弘哑口无言。吾丘寿王光讲道理也就罢了，公孙弘还能用歪理和他比划比划。但是这帮儒生都学坏了，上来就占据道义的制高点。过去朱买臣就这样驳倒了公孙弘，现在吾丘寿王还是这一手，连孔圣人都搬出来了，这可咋整？还说什么《礼记》，公孙弘又没看过，这不扯犊子了。

你看，公孙弘上位第一道政令，就被小字辈吾丘寿王啪啪打脸。无论是政治上、道德上，还是学术上，公孙弘都完败。但是公孙弘就是公孙弘，谁也没见过他和谁直眉瞪眼争论过，也不曾指着谁咬牙切齿的说句毫无意义的：“你等着！”这事一出，公孙弘戒骄戒躁，不卑不亢，承认了自己这想法是错的。还得夸小吾丘说得真好，是我没想到。

这倒不是公孙弘大度，而是咬人的狗从来不叫。汉武帝时代，诸侯王的日子过的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王爷们都受本国内的两千石以上官员欺负。不过有个王爷除外，那就是汉武帝的亲哥哥，胶西王刘端。刘端是个性格乖戾，无所畏惧的王爷。因为这位王爷的人生，写满了悲剧。刘端身体不好，享受不了男女之间少儿不宜的事情。要真是个太监，还另当别论，关键是这哥们是个守着一堆美女的王爷，这能不憋出心理疾病来嘛。久而久之，刘端成了一个变态。根据刘邦传下来的双性恋基因，刘端决定既然不能享受激情，那就来点基情。跟刘邦、刘盈这些可攻可受的体格子不一样，刘端只能当个捡肥皂的小受。然而他最深爱的男人，却不尽染指了他，还染指了他的女人。

这样悲剧的人生，让刘端不惧死亡。别的封国里边，国相甚至敢勒索王爷。但是在胶西国没有，王爷明着弄不死国相，背地里也得害死国相。让皇上杀了我啊，灭三族的话，皇上也有份。

所以这样一个主儿，汉武帝拿他都没辙，就打算随他去了。元朔五年，新任丞相公孙弘逮着机会了。小样，吾丘寿王敢惹我，那我就惹你师傅。公孙弘一脸诚恳的报告汉武帝，说胶西王老这样也不是这个办法。关键就是胶西国的历任国相都是怂货，死了活该。但是，为了规劝胶西王，得派个德高望重、学识深厚、为人正直的大人物去当国相。全国上下，没人比董仲舒更合适了。汉武帝一看公孙弘真是社稷之臣，准了。

那头董仲舒又不傻，去了胶西国，就等于去死。谁脑子秀逗了去管那个变态狂？所以董仲舒称病不去。公孙弘一看董仲舒称病，表示十分关心，既然董大人身体不适，那就回家养病吧，以后不用来上班了。你看人家公孙弘，铲除政敌也是这么一脸的关切。整了董仲舒，汲黯也跑不了。被以为有皇上惯着，就动不了你。

在汉朝初年，京城的地方长官分为主爵都尉和左、右内史三人，这三位待遇相当于九卿，汲黯的官职就是主爵都尉。主爵都尉主要管理京城周边的列侯，侯爷们谁也不敢惹主爵都尉。老百姓归左内史管，这活也好干。最难干的就是右内史，管的是皇亲国戚。这个职位，非酷吏不能干好。人家公孙弘最烦的就是酷吏，于是上奏汉武帝，说这些皇亲国戚，非汲黯不能管理。看上去这是平级调动，事实上这是公孙弘给汲黯挖坑，想借皇亲贵胄的手，除掉汲黯。

但是汲黯办事靠谱，当了右内史也没引起皇亲国戚的讨伐。汲黯这种人耿直，人格魅力又高。汉武帝衣冠不整都不敢见汲黯，这种魏征式的人物，是皇亲国戚搬不动的。

不过公孙弘任相以来，颇为重视文教。朝中有文化的越来越多，不学无术的被清除一部分。但是在这期间，匈奴那是没完没了的侵略汉朝边境。汉武帝怒了，还没个完了！正好国内建设交给公孙弘，卫大将军，是时候该你出手了。对于汉凶两国来说，汉朝这次出手，相当于一次决战了。此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细节，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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