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 五十五、最后一战

汉武帝和匈奴的最后一战

征和二年的夏天，汉朝皇室中死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子、两位皇孙。而杀害皇孙的凶手，还被汉武帝封了侯。在汉武帝的内心，只有胜利不够完美的遗憾，而没有亲人惨遭屠戮的悲伤。太子一死，汉武帝连做戏都懒得做了。

汉武帝的遗憾，就是丞相刘屈氂办事不利，本来该刘屈氂斩杀太子，事情才算完美。结果事与愿违，刘屈氂没有成为凶手，还为汉武帝引来了一系列的麻烦。那么说汉武帝为什么希望刘屈氂杀太子呢？锅甩给谁不行？为啥非得是刘屈氂？这就得从刘屈氂的社会关系入手来看。

丞相刘屈氂和贰师将军李广利是亲家，李广利是昌邑王的舅舅。如果是刘屈氂杀害太子，汉武帝可以说是刘屈氂为了让昌邑王登基，才对太子下毒手，这样捎带手就能把没除干净的李氏外戚也连根拔起。

既然刘屈氂办事不利，那就先留他一命。只要太子之位空悬，刘屈氂和李广利一定会有所动作。这就好比大忽悠让范厨师双脚离地猜脑筋急转弯，范厨师看见旁边只有一个轮椅，他自己就主动坐上去了，从而中了大忽悠想要卖给他轮椅的全套。

事情一定会向着汉武帝期望的那样发展，只不过又出了一个小插曲，让事情变得没那么圆满。征和二年的秋冬之际，匈奴入侵上谷、五原二郡，当地官吏不能阻止，匈奴趁势杀人放火抢东西。国难当头，汉武帝忍了一个冬天，转过年来刚过完春节，汉武帝就巡幸安定、北地二郡。匈奴见汉武帝来到北方边关巡视，便率军西进，攻打五原、酒泉。守关都尉战死，汉朝西北遭到了匈奴的劫掠。与此同时，车师国又蠢蠢欲动，企图在西域叛乱，配合匈奴的行动。

汉武帝一看，这次匈奴不是来砸个摊子、强拆个民房那么简单，看来是要搞大动作，又得是一场大战。汉武帝向来不怕打仗，国内三四千万人口是有的，拿出一千万人来死磕，他也在所不惜，虽然他没跟要拿去送死的百姓商量，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汉武帝大战匈奴，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李广、程不识、韩安国的时代，他们擅长防守反击。第二个阶段是卫青、霍去病的时代，他们擅长直接出击。第三个阶段就是李广利、赵破奴、路博德的时代，他们的特点就是擅长各自为战。在征和三年的这场战争中，汉武帝能用的军事人才，连凑数的都不够了。路博德镇守居延，也就是王维诗里边那句“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的居延，位置在今天的内蒙古额济纳旗。路博德死在任上，不能参与这次战争。李息自从平羌族之后，就任护羌校尉，镇守今天甘肃和青海交接的地方，后来也死在任上，干不了这活了。赵破奴这个“小霍去病”也因为巫蛊事件，惨烈的被斩。这些还是能打的，不能打的公孙敖死于巫蛊案，公孙贺也因为巫蛊事件暴毙狱中，韩说迫害太子被太子的人打死，暴胜之因为说了句公道话自杀。因为各种巫蛊事件，死了一堆将军，导致汉武帝没有能用的人了。李广利就先不杀了，还得让李广利出征。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浑身是血也做不了多少毛血旺，所以汉武帝还得给李广利找个副手。但是真没像样的人了，那就新任御史大夫商丘成去吧，这家伙在捕杀保护太子的老百姓的时候，作风勇猛。再来一个吧，当初太子调胡兵入长安的时候，侍郎马通飞马传谕胡兵，调兵符节换新版，老版作废。马桶还顺便捉拿了太子的调兵使臣，还曾捉拿太子的老师石德。他骑马这么快，打仗一定没问题。凭什么啊？就凭卫青当初就是骑马骑的好，就马通吧。那妥了，汉武帝下令，李广带兵七万出五原，商丘成带兵两万出西河，马通带骑兵四万出酒泉，匈奴降将成娩调西域六国军队合围车师。

李广利在出征之前，丞相刘屈氂依照惯例率官员送别李广利到渭桥，李广利嘱咐亲家刘屈氂，太子之位空悬，早劝皇上立昌邑王为太子，大家都有好处。刘屈氂说瞧好吧，一准把这事给办了。就这样，李广利心无旁骛的带兵出征，跟匈奴决战。

汉朝四路大军出征，最顺利的是成娩，他办事不亚于后来的班超，不用汉朝正规军，便擒获车师王，大获全胜。李广利、商丘成、马通这三路人马，那就有意思了。首先说李广利这人打仗，风格就是彪悍。对他来说，指挥的艺术、战术的运用都不重要。他从一出道就是带炮灰出战，所以习惯性用炮灰跟对手死磕，打死谁都是给汉武帝做贡献。所以说这样的人跟职业军人不一样，他不像周亚夫、卫青这样的将军有大局观，他只拼人头。这也就是为什么，汉武帝每次让李广利出征，从不给他正规军的原因。过去李广利打仗，职业军人任文、路博德、公孙敖都不跟他配合，说白了李广利也不需要配合，所以有李广利挂帅出征的战争，每次都是他不管别人，别人也不管他。

商丘成出征，纯属赶鸭子上架。他在城里殴打个卖瓜的小贩还行，真让他指挥两万人上战场，他根本就不行。不过商丘成很聪明，他绝不跟敌人死磕，而是学习公孙敖的战术，出去溜达一圈就回来。就这还被李陵带兵追杀了九天，要不是商丘成跑得快，这回就壮烈殉国了。马通也是如此，打仗不是老本行。所以他鼓噪呐喊，声势浩大的假装汉军主力到天山溜达一圈，吓得人家匈奴大将偃渠没敢冒失出击。马通当然也不敢出击，双方耗着纯属浪费时间，所以马通带兵就撤了。要不是成娩提前扫平了车师，马通的部队从天山回国的路上，必遭伏击。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真正和匈奴交手的，还得是李广利。李广利经过多年的战场磨炼，怎么说也比那些个业余选手强很多，更何况他手下有七万人，都是能死磕的主。匈奴军师卫律和左大都尉用谋，决定在山谷用五千精兵伏击李广利。结果李广利不信邪，带着七万人死磕，撵的卫律这五千人四散逃跑。李广利一琢磨，差不多得了吧，见好就收，把捷报送往长安，班师回朝。可就在这时候，长安那边传来消息，出事了。

原来在李广利出征不久，丞相刘屈氂还没来得及奏请立昌邑王为太子，就有太监郭穰实名制举报，说刘屈氂密谋立昌邑王为帝！立昌邑王为太子和立昌邑王为帝，那是俩概念。请立太子最多是办事糊涂，请立为帝那可是谋反。事实上刘屈氂就是想运作昌邑王为太子，这些他也不避讳，当着百官的面，他也和李广利交换过意见。而且就算是刘屈氂请立昌邑王为太子，也是合理合法，不需要搞小动作。汉武帝一共有六个儿子，太子爷刚死，皇二子元封元年就死了。皇三子、皇四子的母亲身份低微，而皇五子昌邑王的母亲是夫人，相当于后来说的贵妃，皇六子的母亲是婕妤，比夫人低两级。很明显，根据立嫡的原则，昌邑王确实最符合标准。在太子之位空悬的时候，丞相奏请立太子，也是丞相的职责所在。

可就在丞相还没来得及行使职责的时候，谋反的大帽子扣下来了。刘屈氂不服，他不会，也没必要扶植昌邑王谋反。不服没关系，查啊，汉武帝最讲证据。江充虽然死了，但是江充的手段还在。这一搜，就搜出来刘屈氂夫人为了让昌邑王为帝，用巫蛊术诅咒汉武帝的“证据”。现在事实清楚，那就可以结案了。刘屈氂谋反，按律当族。很快，刘屈氂被腰斩，家人被斩首。

杀完人了，接着查，刘屈氂为啥会想着拥立昌邑王谋反，而不是拥立燕王、广陵王谋反呢？很明显嘛，他亲家是李广利，李广利的外甥是昌邑王。没毛病，可以牵扯到李广利了，正好李广利也快回来了，先把他的家人抓起来要挟他。

李广利得到消息，让原本胜利的喜悦，一下沉入了湖底。刘屈氂死无对证，那么李广利背负的谋反罪名怎么解释呢？李广利想到了一件往事，当初他们李家犯案，弟弟李延年、李季都被灭族，只有他李广利不仅没有受牵连，还封了海西侯。原因就是当初他李广利灭了大宛，军功大盛。当然了，这只是李广利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荀彘、杨仆都有灭国之功，一样被杀。但是李广利为了活命，打算搏一把。于是他调转方向，继续北伐。想用一件卫、霍一样的功劳，抵消这次灾难。

但是李广利没卫、霍的本事啊，但是他有决心。李广利亲率两万起兵北上，大战匈奴左贤王、左大将带的两万精骑。李广利抱着敢死队的决心，击溃匈奴，杀左大将，左贤王仓皇而逃。这一战，是李广利军事生涯最辉煌的一战。两万对两万，他打败了匈奴的左贤王，还杀了左大将。正常情况下，李广利这时候班师回朝，基本上就是新一代的卫青。但是李广利不敢，还想继续立功，于是催军北伐，继续深入敌后。

李广利信心满满，但是他的部将却不想再打了。军中长史认为李广利这是为了自己活命，用兄弟们的命去填坑，良心大大的坏了。李广利怒斩长史，带兵会燕然山休整。这时候，匈奴那边不干了。现在的匈奴有卫律和李陵，相当于战斗机器安上了大脑。李广利强弩之末骗得了匈奴，可骗不了卫律和李陵。这场战争，其实李广利的风格像胡人，猛攻猛打。而匈奴的风格像中原人，死磕不行，但能用谋。

这不嘛，匈奴主力五万大军来到了燕然山。两军会战一天，双方死伤严重。但是到了晚上，匈奴人居然在李广利军营面前挖反坦克壕。李广利一看不对啊，匈奴人秀逗了？这招是中原人为了抵御胡人骑兵冲锋用的招，现在胡人居然在中原人面前挖沟，这是要闹哪样？怕我了？不管怎么说，挖就挖吧，匈奴不挖，我还想挖呢，这回省事了。

李广利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匈奴铁骑迂回到李广利部背后发动突然袭击。李广利恍然大悟，这回被人包了饺子，面前是战壕，过不去。打也打不赢，跑也跑不了。就算跑了，汉武帝不问他谋反罪，也得问他战败罪。李广利百般无奈，下马投降。

匈奴人欢呼雀跃，原来这就是汉朝第一大将李广利，他都投降了，那感觉就像曹操得到关羽投降的感觉。很快，作为匈奴俘虏汉军最高军衔的将军，李广利力压都尉出身的卫律和加强旅长出身的李陵，成为了匈奴的一哥。

消息传回长安，汉武帝从容的把李广利家人灭族。至此，卫氏、李氏两大外戚全部团灭。而汉武帝活着的四个儿子中，只有刘弗陵在长安。太子没有人选，刘弗陵没有爵位，一切都恰到好处。两年，十多万精壮劳动力死于非命。民间依然人心惶惶，老百姓时刻绞尽脑汁编排理由去诬告可能会诬告自己搞巫蛊的人。整个国家被弄得乌烟瘴气，变成人间炼狱。不过好在汉武帝的目的都达到了，所以他是时候甩锅，表演伟大光荣正确了。这锅怎么甩？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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