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江夜读 | “都什么时候了”

“都什么时候了？”

这句从小听到大的话，熟悉吗？

老师、父母，甚至是年长几岁的前辈总会以语重心长的口吻提醒你——“都什么时候了？”，这句话似乎指明了方向：听了，成长便不会跌跌撞撞；听了，生活便一路坦途。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都什么时候了？！”》

下午第四节课，初三某班。

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户填进教室，由实验室改装成的教室很大，几十张课桌横竖排好了，还隔出好几道供老师逡巡的“游廊”。

学生们正在做题，所谓的“闭卷练习”。被学生唤做邱姐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坐在讲台桌前批改了一会儿作文，停下笔，抬头看向做题的学生。

她蹙眉往教室环视了一圈，忽然锁定。靠近窗口一女生写着题，不时地往窗边地上微笑地瞅一眼，又一眼。邱老师起身，走近，靠窗座位底下一个透明塑料箱，盖子上扎了几个小孔，细碎的木屑在箱底铺了厚厚的一层，阳光温柔地洒下来，里面一个同样奶茶色的圆滚滚的小东西在动。

是一只仓鼠。

邱老师没有说话，凌厉的目光转向这名女生。女生在这目光注视下，红了脸欲言又止，然而邱老师依然没说话，指尖用力点在女孩的习题卷子上，女孩低头，咬着唇继续做题。

“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玩物丧志！也不想想提高成绩！”邱老师怒其不争，愤愤地想，“一定得好好教育一番了！”

办公室，一番审问、抗拒、说教、沉默、批评、啜泣……

跟家长联系：小A教室脚底下竟然还藏着一只仓鼠，养着玩。都什么时候了。她说是朋友的，继续问，就不说话了。我让她下课给你去个电话，你好好问问，具体怎么回事。让她配合老师交代清楚。也好好教育一下。都初三了呀！学习上多上点心啊！

家长回复：不好意思，老师，刚刚才看到信息。A说晚自修后给我打电话，我会问清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老师这么用心这么好，这孩子太不懂事，太不应该了。对不起老师了，不管东西是不是她的，都不应该玩，都是不对的，请老师严格批评她，我也会严厉警告她，谢谢老师！让您费心了。

另一女生敲开办公室门，探着脑袋说自己过来认领这只仓鼠。邱老师很郁闷，自己班的学生，咋就没一个心思扑在学习上的？这娃还是自己认准的中考重点高中“种子选手”，咋也这么贪玩？

“教育啊，赶紧教育！这仓鼠绝对不能养了，再养下去一寝室的学生都别想中考了！”

“你怎么就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又是一番批评教育。

和家长联系：小Z妈妈你好，刚刚我在上课的时候发现有个学生在座位附近塑料箱里养了一只小老鼠，还给箱子装扮得又整洁又漂亮，准备了类似麦片粗粮的东西喂它。我下课问了学生，才知道是小Z买过来养的，你们家长也知道的是吧？

现在离中考只有二十来天了。养只小动物，还拿到学校来，你说说看，心会不会散掉，所以我刚才批评了她，小Z说她要仓鼠陪着她，什么一起参加中考。我跟她说，这个“陪伴”不应该是这样的，一方面会让你分心，目前功课紧时间少，万一照顾不好，也是对这个生命不负责任；另一方面自己学业也受影响，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如果你真爱这个小动物，完全可以在中考结束后，到时候也有时间好好养它。

你现在拿它到学校里，放在寝室里，每个同学都凑过来，大家心都散了；还带到教室来，全班心都散了。你不觉得吗？是吧，所以我觉得太过分了。

家长回复：是的是的。

邱老师继续：现在这只仓鼠放在我办公室了，家长可以抽一个人来学校里接走。

邱老师忽然想起刚刚Z女生哭泣的脸，Z说：“我想让它陪我中考，给我打气。”

邱老师继续苦口婆心：我让Z给你打个电话，你也跟她说说。她说要小仓鼠陪她一起中考，不要强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意义，最关键的意义就是自己全身心投入，你说呢，是不是啊？这孩子还是有点太散漫了，太太太不当回事了，马上要中考了呀！

家长：是的，老师说得对。前段时间她就跟我说养仓鼠，我没同意。郑老师，晚自习后爸爸去学校把小仓鼠带回家，顺便把Z也接回来，我要好好跟她说说。不，应该说要狠狠批评她。

邱老师又想起那张缀满眼泪的脸：也不用批评太过，道理懂了就好，批评太多也影响学习心情。晚上回去多听听她“养鼠”事宜的交待，让她学习无后顾之忧。

家长：“唉，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都什么时候了！”

到底什么时候了呢？

文/郑奕秋

乐清市柳市镇第六中学

责任编辑丨徐梦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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