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莱里那句著名的话是在说，书写文学的历史不应当书写作家的生平，那将成为作家传记，而不能记录文学的精神历史，而那才是文学史的实质。
文学家有这样天启般的领悟力，但新闻人没有。所以各媒体的年终盘点，都只是把一年到头发生的事情重新讲述一遍。
如果是电视媒体，你能看到主持人夸张表情背后的贫瘠无力，滔滔言辞之下的废话连篇，能看到有多少条框不敢触摸，也能感到这种解说如此乏味，令人尴尬。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显然是不能触碰的禁区——如果作为一个长期的社会观察者，你真的想为之把脉的话。
如果世界真如《奥德赛》所言，神编织了灾难，目的是为了让后世有嗟叹歌咏的题材——那当下的中国，最不缺的便是史诗的原材料，它们反复印证着悲剧、闹剧、荒诞剧的基本特征。而过去一年的新闻报道者，在组织和选取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原材料时，跋前疐后，动辄得咎，很多时候都显得滑稽可笑。也因此，新闻记录者留下了一堆不可捉摸、充斥伪装的材料。
今天新闻记录者检视民国时期的报刊，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感觉——遥远诸公难免不对现在的各位说，“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全是垃圾”。是以在本公号介绍最末一句，我永远都加上那一句，“飘零近廿载，仰止愧前贤。”
当然，百年过去，视频、音频、新媒体、微信公号——比起在大学图书馆的微缩胶卷里看到的油印铅字排版，两者在审美和便携上，自是有云泥之别。近些年兴起的写作技巧与格调，则更是甚嚣尘上，自我陶醉，似乎那才是新闻记录的全部意义。
然而，媒体应该提供的时代精神，却愈发缺席。足以想见，百年以后，尘归尘，土归土，后世翻阅如今的新闻材料时，会耗费多大的精力辨伪淘沙，以清秽史。
新闻媒体记者写就的年终总结，总爱模仿狄更斯，正如他们的特写总爱模仿马尔克斯一样——显然这是文学阅读贫乏、新闻人向新闻人学习写作的结果。而事实上，他们既没有模仿狄更斯，也没有模仿马尔克斯，他们只是模仿了大规模的平庸复制。
但我仍然不得不再引用一次这句被反复使用的、充满矛盾的话：“这是最坏的年代，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绝望的时刻，这是希望的时刻”——但实际上，当媒体的年终总结这样讲时，你只需要听每句话的前半句就好了。对于一个新闻记录者来说，这确实是最坏的、最绝望的时刻。
显然存在这样一个悖论：当一件事情可以直言不讳时，它不是值得书写的对象；当一件事情值得书写时，它在这片国土的所有公共平台遭到绞杀。孤立的新闻记录者，如果他还想记录和动笔的话，就不得不为自己的文字加密，而成为一个笨拙的寓言家。
寓言作为一种文体，早已被从叔本华到博尔赫斯的大师，或褒或贬的解读过。寓言是一个美学错误，博尔赫斯早已告诉我们。而克罗齐更是直言，“寓言不是精神表达的直接方式，而是文字或密码的一种用途。”
寓言是荒谬的，它试图用一种形式告知人们两层内涵：字面的直接内容，以及作者真正想表达的内涵与象征。这自然是毫无效率、令人极度费解的写作方式：我想你知道，却殚精竭虑的锁上它，使它隐微不显。越重要的话题，越会成为普罗米修斯，被紧紧束缚在高加索的悬崖上。
有时候，寓言令人着迷；更多时候，它令人难以忍受。难以忍受者，也包括寓言家自己。而我想，到2016年时，这一现象或许丝毫不会缓解，只会令人吃惊的加速——如果你还坚持在这里，继续写作“应该关注的议题”的话。
还存在另一个悖论，当你翻越城墙，可以并不设限的言说“真问题”时，最该看到这些文字的人，与“真问题”息息相关的人，已经被过滤掉绝大多数。是成为一个飘零的自由人，还是一个笨拙的寓言家？——这是2016年，横亘在记录者跟前的致命问题。
过去的一年，我开始习惯寓言，尽管它令人费解，笨拙轻佻。但有一些人，比我做得更好，他们以一己之力，用更聪明的方式，记录着这个时代的重要议题。他们在下方。
诸君，新年快乐。未来的一年不会更好，但你可以不和它一起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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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想法发生了很多变化，甚至也慢慢怀疑刻意让别人看那些光鲜风景的做法是不是完全没问题的。干脆只卖书少讲话，愿意来的就来。
所以公号慢慢沦落成自己的独角戏，比较小女生，主要写一个北漂女文青的穿搭护肤读书和鸡汤，近似一个没那么有钱的女性公号，隔三差五会找身边身怀绝技的朋友写些好玩的东西，大部分文章都在思考“一个女屌丝如何在一个现实的世界里不难看地活得舒服”。
最近做书店的几个人又在北京开了同名咖啡馆，目测公号又会多一些跟咖啡有关的东西吧。
以书屋为名义发起的读书会是这个公号每月一次地线下活动，因此认识了很多生机勃勃光怪陆离的人。关注这个公号和读书会，说不定能在下次读书会上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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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近廿载，仰止愧前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