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下观天下——全球顶尖智库研究方向与趋势

智库的思想具有行动力。智库的思想不仅仅是反映世界，而是去影响和改造世界。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孙子兵法·谋攻篇》）。自古以来，兵马未动，谋略先行。这些谋略往往出自于谋士，为君主或者主公出谋划策，安邦治国，平定天下。但古代的谋略往往是个人行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谋士得以行道，往往身处统治者的核心圈子，如诸葛亮之于刘备、刘基之于朱元璋，但谋士的个人作用也因为统治者的下位或者离世也随之烟消云散。 

现代智库则不同。作为一个组织机构的智库是近现代西方社会的产物。1832年美国财政部与费城弗兰克林研究所委托研究合同的签订，被认为是现代智库诞生的标志。其后，作为一个机构有组织、系统地生产知识，从而为国家和社会的治理和运行提供决策咨询，成为现代智库安身立命之所在。 

现代智库诞生于西方，西方国家的智库走在了全球的前列，引领了全球智库的风潮。全球顶尖智库都是现代公共政策研究机构。中国要建设好自己的智库，有必要研究全球顶尖智库的思想，对这些智库在国内和国际舞台上的所思、所言和所为进行审视、明辨和慎思。这些全球顶尖智库究竟在研究些什么问题？他们对于全球性问题是如何思考的？不同智库的观点有何差异？对中国有何借鉴意义？ 

这些全球顶尖智库的研究有力地支撑了欧美政府在重大问题的决策，对公众而言，这些智库敢于也善于发表意见，为国际媒体设置议程，并且影响了国际舆论。中国建设一流的新型智库，必须深入研究国际智库，以此为我国智库的发展提供借鉴。 

不同于古代的谋士，全球顶尖智库的谋略思想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随着国际交流的越来越频繁，全球顶尖智库把自己的国家放到全球版图中的坐标来思考；其他国家的做法可以成为本国发展的参照系，别国的经验和教训可以成为本国发展战略中的借鉴。 

第二，全球顶尖智库关注的都是全球所面临的共同问题。在全球化时代，人类社会面临的诸多问题是相互联系的。例如，大数据时代提升了政府管理的能力，同时又为国家安全和全球治理带来新的问题，能源技术的创新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新动力，但又拉大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差距。全球化时代的大部分问题，不是一个国家所能独立解决的。气候变暖、极端气候增多给全球很多国家和地区造成了巨大损害。如何面对气候变化的冲击不是美国的问题，不是中国的问题，是全人类所面临的挑战，需要各个国家、各个机构和组织共同协调行动。 

第三，全球顶尖智库每年所发布的诸多报告显示出了这些研究机构对全球问题超强的综合研究能力。布鲁金斯学会既能关注全球层面的反恐行动，又能研究美国一个州的小学教育问题，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既能对国际贸易的走势作出判断，又能对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发表意见。能大能小、可里可外，综合研究能力使得国际顶尖智库可以纵横捭阖、判断全球走势。

 第四，在方法上，全球顶尖智库越来越注重政策分析方法，特别是数据的采集和分析，成为智库报告质量的判断依据；这些对全球问题的研究是建立在强大的数据库之上的。国际顶尖智库每年要花费大量的经费来收集、购买和建设全球性的数据库。准确、齐全的数据库是判断全球走势、研究全球问题的坚实保障。 

第五，全球顶尖智库越来越注重话语权的竞争，许多智库（特别是美国智库）把自己的言论和观点直接放到互联网上，在国际上各个场合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的观点，显示了强大的传播能力。国际舆论和国际互联网的通用语言是英语，美国智库在语言上就占有先天优势，再加上美国顶尖智库超强的快速反应、频繁传播、议程设置、引导舆论的能力，使得在国际舆论圈里都是美国智库的声音，美国智库站在美国国家利益上研究的美国问题、国际问题俨然变成了全人类所必需关注的问题。

 创新是不变的主题。全球顶尖智库在知识创新上不断地与时俱进、推成出新：“区域间的合作组织比全球组织更具有行动力”、“无序是比中国更大的挑战”、“中美两国之间的竞争不是互相伤害，而是互补的”、“社交媒体不能将支持变成统治的能力，也无法让敌对势力的领导人有效地与政府谈判”、“欧盟和俄罗斯之间的相互制裁伤害了东欧的新兴经济体”、 “反腐也是捍卫人权，因为免于腐败也是人的一项基本权利”——这些都是近年来全球顶尖智库提出的一些创新观点。 

智库的思想具有行动力。智库的思想不仅仅是反映世界，而是去影响和改造世界。“亚太再平衡”、“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亚投行”、“金砖国家”、“软实力”等都是智库专家提出来的。这些概念依靠智库和智库专家在公共政策和国际社会的影响力，能为公共政策和国际舆论设置议程。 

老子有曰：“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道德经》第54章）。全球顶尖智库必须有天下责任和思想担当。每个智库的立场和所代表的利益都是不一样的，研究全球顶尖智库的思想，必须先从该智库本身的立场观点出发来理解它，然后再去伪存精，删繁化约。“夫天下神器也，非可为者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道德经》第29章）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哪一国哪一派的天下。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到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只有把握人类利益和价值的通约性，在国与国关系中寻找最大公约数，才能真正引领人类走向美好的未来。 

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需要知己知彼，时时追踪国际智库前沿研究，既有全球视野，又有中国关怀，以便与国际智库展开战略对话，在国际智库思想市场上参与竞争与合作，为世界贡献中国智慧。

（作者为上海高校智库研究和管理中心执行副主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

来源：《上海观察》，2016-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