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我不担心股市不担心房市我只担心一件事
林毅夫:我不担心股市不担心房市我只担心一件事
来源:凤凰视频
摘要:我们没有看到我们存在的机会,没有看到我们可用的政策空间,我担心的是,大家不能够客观的分析,简单的用发达国家的经验、理论,让我们自己的手脚都束缚了。
林毅夫:我都解释100次了中国GDP保持8%增速要怎么做
胡玲:去年11月,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供给侧改革,但到底是要改什么,似乎学术界、社会上都还有不同的说法,您怎么看供给侧改革呢?
林毅夫:我个人的理解是,随着我们发展水平的提高,有一些过去是我们的优势的产业,它优势可能在逐渐丧失,就会有产能过剩的情形,所以我们的经济结构要不断的调整。从供给侧的改革来讲的话,其实中央也讲的很明确,它有几个内涵,去库存、去产能、去杠杆、企业降成本、补短板。
胡玲:三去一降一补。
林毅夫:有一些媒体或者是学界,都简单把它理解为八十年代里根提出的供应学派。
胡玲:因为当时里根还曾经用过,所以有人在说,中国政府是不是要学八十年代的里根政府。
林毅夫:这是一个不正确的解读,我们是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贸易国,中国的经济增长对中国很重要,对世界很重要,很有必要把我们经济的实际状况跟国内、国际做一个比较好的沟通。
胡玲:虽然您谈到要增强沟通,但是我有听到说,您似乎不太愿意去预测未来的经济,是因为之前预测的“中国经济将保持8%的增长”受到了很多的质疑,所以你不预测。
林毅夫:这个就是你们完全理解错误,这个判断我从提出到现在,应该有三年了,三年来我不断的说,我讲的是有8%的增长潜力。
胡玲:潜力。
林毅夫: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媒体老是说我讲8%。
胡玲:因为媒体希望看到积极的一面。
林毅夫:我至少解释了一百次,但是媒体每次问我就说,你说中国经济增长8%,现在怎么不到8%。我觉得很无奈,8%的增长潜力是说,在国内、国外条件都好的状况之下,国内有增长8%的可能。
林毅夫:我不是“唱响中国派”唱衰中国的人不懂中国
胡玲:实际对于整个中国GDP的数字,外面一直有很多的质疑,甚至花旗银行认为2016年中国的GDP增长只会到4%。
林毅夫:我认为是不太可能的。
胡玲:你认为不太可能?
林毅夫:对,因为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即使在国际经济形势不好的情况下,我们靠内需的增长空间还是挺大的。另外,还有投资的机会和投资的钱对不对,在这个方面,我们条件也是相对好的,因为我们中央跟地方的财政赤字积累下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不到60%,这在世界上属于非常低水平的,所以财政空间还相当大。再来,民间储蓄将近GDP的50%,还有3.3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它有降利息的空间,我们的准备金率在3月1日的降准后,还是达到17%,还有降准的空间。有投资、有消费,我相信实现6.5%以上的经济增长应该是完全有可能的。花旗银行或者国际上的一些学者,他老在说中国经济增长可能会巨幅下滑,我想他是不了解中国经济,是拿发达国家的经验简单来套我们做一个发展中国家的经验。这也说明为什么从改革开放到现在,三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国际上老在讲中国崩溃、中国崩溃,但是我们不仅没崩溃,我们一直乘风破浪的往前进。
胡玲:所以说我觉得可能分为两派,唱衰中国派和唱响中国派,您似乎就是唱响中国派的一个代表。
林毅夫:我应该不叫唱响吧,我只是客观的分析,经济是不能靠唱响的,而长期维持经济的增长,我想信心固然很重要,但信心的依据是事实,而不是你希望它好,它就会好。
林毅夫回应“中国股市越救越跌”:不救恐跌到1000点
胡玲:中国手上有一手好牌,无论是经济或者去年年初的股市,大家都觉得有一手好牌,但是最后我们看到股市造成了断崖式的下跌,网上就开始说,刘主席上来其实并不能救中国的股市,他唯一能救的是前主席肖纲,您如何来看,因为这一次的断崖让大家大跌眼镜了。
林毅夫:中国股市在2015年确实出现了大起大落,但我们还处于起步阶段,所以一些政策、一些管理、一些措施可能有不到位的地方,这就像一个小孩,从爬行到将来一定要走路,我们总要在这种摸索的过程当中,把它逐渐完善起来。
胡玲:但好像这一跤跌的太惨了,中国股民的血汗钱真的是全部都跌进去了。
林毅夫:确实我们的股市波动比较大,如果政府都不干预会怎么样?
胡玲:但是我们看到政府越救市反而大家就越觉得救不下来,大家越看不到底。
林毅夫:现在你觉得救市救到3000点左右是看不到底对不对,如果当时政府不救的话会怎么样,会不会掉到1000点呢,可能确实几家欢乐几家愁吧。
房地产去库存政策吹大市场泡沫?
林毅夫:系错误解读
胡玲:目前在推房地产去库存,就有学者提出说,中国房地产是商品房,要去产能的话至少需要九年的时间,但是话音未落,我们看到中央这个房地产去库存政策一推出之后,北上广不用说了,深圳的房价涨了52.3%,有的房价甚至是一日三涨,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家会觉得在中国这样一个似乎奇葩的土地上,任何一个政策出来都会立马引发了又一轮的投机和泡沫。
林毅夫:你不能讲说政府的政策就是为了去推动泡沫,我想这是错误的解读。从长期来讲,中国房地产当然也有发展的空间,因为我们还在城镇化的过程中,中国目前城镇化的比例只不过占总人口的56%,一个国家当它达到发展阶段,一般城镇化的比例会达到85%甚至更高,短期之间有人买房并不完全为了居住,而是为了保值,如果这种需求很多的时候,难免供给跟需求之间就会不配套,价格就会涨比较多,所以政策就是要微调嘛。
僵尸企业啃食经济
林毅夫:不能把问题都归罪于四万亿
胡玲:现在还有人说,特别是1、2月份PMI的指数出来之后,大家觉得是持续的低迷,有越来越多声音在说,中国需要下一轮的刺激,至少来一个政策托底,中国需不需要再来一个4万亿的刺激计划出来?
林毅夫:我们投资增长的速度比较慢,原因就是,前一轮的由一些扩张性的财政政策支持的项目已经建成,但是国际经济并没有复苏,在这种状况之下采取一些缓周期的措施是必要的。
胡玲:但之前也在说,4万亿给中国目前的整个经济遗留了很多的弊端,包括短期来看,整个资源的短缺、环境的污染,长期来看能看到大量僵尸企业出现,同时居民的实质收入没有增长,反而是超花货币,这些导致了泡沫的出现,您是持什么样的观点?
林毅夫:我想,首先来讲,不能把我们存在的问题都归罪于四万亿,很多事情要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呢,居民的收入没增长,可是我们去年居民的收入增长的挺快的。
胡玲:但我们感觉,好像口袋里的钱没有增加,都在股市赔完了。
林毅夫:把任何不好的词都放在一起,都认为是因为四万亿,我想这样的分析不能让我们清楚的看到,我们的挑战在什么地方,我们的机遇在什么地方。而且,对2008年的四万亿,我想也要客观的评价,因为当时国际金融危机突然爆发,它的冲击波比1929年纽约股票市场崩盘所产生的冲击波还大,在那种状况之下,如果我们不采取一些必要的应对措施,可能产生的后果还要大,所以这是两害相权,在各种可能的状况之下做比较来做决定。由于它事发突然,不能讲说采取的每个措施都是十全十美的,但应该说,我们四万亿产生的总体效果还是好的。首先它让我们经济稳定了,让我们避免大量的失业,第二点呢,用四万亿建的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在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质疑,但现在高速铁路甚至出现了一票难求的情形,这总的来讲还是好的,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很客观的来评价过去的政策,而不能把我们现在存在的问题,都说是因为四万亿造成的。
政府手太长?
林毅夫:大国中仅中国未发生过金融危机
胡玲:原来在四万亿那个时候,非常努力积极作为的地方政府,似乎现在有怠政或者说懒政的情况,不太愿意去、不太敢去推动了。
林毅夫:我想可能有多方面的原因,一个就是前面的政策实行的结果,然后大家都批评政府干预,如果大家都批评他,他过去做对了你也批评他,那他就不敢做,所以我为什么讲,不能简单把中国现在存在的问题都归结于当时的四万亿。前段时间大家对政府的有为作用批评的比较多,认为应该发挥市场的作用,政府不应该去发挥作用,但如果整个舆论界都这样认为的话,政府怎么敢去做呢,因为动辄得咎。
胡玲:只不过我们现在似乎看到有太多的例子是政府的这只手伸的太长、太大、太盖了。
林毅夫:如果讲在中国都是政府伸的手太多,怎么能解读中国这三十多年来是世界上所有转型中国家当中表现最好的,实际上我们也是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金融经济危机的大国,如果讲都是政府伸的手太长了,就是政府做的普遍是不对的嘛,如果做的不对是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成绩,我们现在的主流舆论是以发达国家作为参照系,这个理论即使在发达国家适用,在发展中国家也不见得完全适用,如果参照,你会发现中国政府这个不是那个不是。
胡玲:我听到我们聊天你说了很多要客观,要把东西充分来讨论,但您没有谈到自己的担忧或者是对于未来整个经济低迷的、对中国经济的担忧,你有担忧吗?
林毅夫:当然会有担忧。
胡玲:您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林毅夫:我们没有看到我们存在的机会,没有看到我们可用的政策空间,我担心的是,大家不能够客观的分析,简单的用发达国家的经验、理论,让我们自己的手脚都束缚了。
胡玲:多谢,林教授,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