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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参加“鸟会”是一种什么体验?

某个某某X2 鸦雀有生 2022-09-09

图片来自BOU

编者按:万万没想到,距离上一次推送,已经差不多隔了快一个月辣... 在此要跟关注“鸦雀有生”的朋友致个歉!由春入夏,小编开始比较频繁地外业工作,更新的频率也受到影响,还望诸位见谅。但为大家提供有质量的阅读内容(虽说有时候难免‘又臭又长’吧...),一直是我们追求的目标(请表取关呐)!


在此推送本公号的第四篇客座文章,有幸邀请到在啤酒香肠国攻(yang)博(biao)的@某个某某 同学来聊一聊她最近在英国跟华莱士们,啊,不对,是鸟类学家们谈笑风生的故事。


今天是自1990年代开始兴起的又一个“世界地球日”(每年4月22日),面对日益严峻的自然保育形势,鸟类学家们都在关注些什么呢?


英国可以说是现代鸟类学的发源地,研究历史最久,并且也是目前研究最为活跃的国家之一,这与当年日不落帝国以及博物学的风潮不无关系。因此即使是我这样的愣头青也还是对英国鸟类学联会(British Ornithology Union,简写为BOU及其会刊Ibis的江湖地位早有耳闻。趁着目前的博士论文课题研究恰好跟今年BOU年度会议的主题比较相关,在截止日期前一天提交摘要,在之后的两个月疯狂处理数据做海报,磕磕绊绊地终于踏上了首次英伦之行。回到研究所后本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原则,把这次的BOU之行流水账记录下来,聊以纪念,也顺便谈谈我对这个领域的看法。不过正如“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不同人参与同一个会议的收获和感想也会不尽相同,加之语言沟通能力还有待提高,以下纯属个人观点,欢迎指正。


BOU 年会与动物跟踪(animal tracking)

对于动物相关的研究而言,首要的问题就是研究者需要知道动物在哪里,然后才能研究动物在干什么,以及回答为什么动物会表现出来如此行为等等。最基本找到动物的方法必然是直接观察动物以及动物留下的痕迹,以及随后逐渐发展起来的动物跟踪技术。广义的动物跟踪技术包含动物标记和环志,同位素分析,雷达跟踪;以及从上世纪下半页发展起来的一系列动物遥测技术(无线电、声学遥测、射频识别标签、以Argos为代表的卫星跟踪系统,GPS,光学传感Geolocator等等)。动物的跟踪和遥测技术目前已经逐渐发展为一个独立的学科(Biologging Biotelemetry)。也有两个非常相关的新期刊,Movement Ecology Animal Biotelemetry

图1 鸟类环志;2 雷达跟踪3 射频识别标签(PIT tag);4 图像个体识别;5 无线电跟踪;6 环志及Geolocator; 7 GPS跟踪


举一个形象的例子:目前动物跟踪已经能够把一个相当于智能手环运动手表的设备放在动物身上,实时监测动物空间位置、身体姿态、心率代谢率行为等参数。动物跟踪遥测技术在鸟类学的应用更是越来越多,也就不奇怪BOU 2015的年会主题还是“时空中的鸟:鸟类跟踪和遥感”(Birds in time and space: avian tracking and remote sensing),偏重与讨论新技术带来的发展与挑战,以及个体水平的生态过程等。看到这里,可能有朋友会想到:如果只看到单个动物的行为却不去关注该动物所处的群体状况种群的行为岂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确如此今年的BOU主题就已经演进为“从鸟类跟踪到种群过程”(From avian tracking to population processes)。 记得四五年前读硕士的时候看综述还在讲GPS跟踪由于成本较高很少用于动物种群生态学的研究(Hebblewhite and Haydon 2010而短短几年内利用GPS设备跟踪动辄样本上百的研究已经不鲜见,且很多新的综述都认为GPS跟踪是研究种群动态最好的方法之一(Newton et al. 2016)。利用GPS跟踪来研究社群间相互作用的文章逐渐揭示了在野外环境下动物群体决策是如何形成的以及社群网络结构如何运作等问题(Strandburg-Peshkin et al. 2015, Harel et al. 2017)动物跟踪遥测技术已经不仅仅局限与只应用在个体水平,向着社群和种群的复杂层面发展。

2015年6月19日美国Science杂志的封面文章,报道Strandburg-Peshkin et al.在非洲对狒狒进行的精彩研究


BOU 2017会议中大部分的报告都或多或少的利用了上面提到的某种跟踪技术,以至于完全没有用跟踪技术都会特别提出来。会议分为口头报告和墙报部分,但并没有专门为墙报设置墙报单元,也没有分会场,所有的报告都在同一地点,倒也省去了来来回回奔波在分会场之间的烦恼。会议的专题如下:个体运动(movement)和源汇动态,迁徙连接性和种群动态,种群统计学和延滞(carry-over )效应,运动和迁徙的局地及全球尺度依赖性,运动和迁徙对策的进化和发展,扩散、定居和适合度回报,以及运动和迁徙的保护和管理。记得自己做硕士论文的时候,用了GPS跟踪的文章都要特地在论文题目里面强调,以作为研究的一个亮点。而这次的BOU会议上不难发现跟踪技术早已融入和鸟类学研究的方方面面,跟踪技术也不仅仅只是“描述动物迁徙路径”那么简简单单的事情了。

 

另外一个给我留下比较深刻印象的就是,会议上有关海鸟的跟踪研究几乎占了半壁江山。一方面毕竟英国是属于海岛国家,另一方面由于海洋的环境条件常常对于研究者而言遥不可及,因此遥测技术在海洋生物和水生生物领域确实有更大的内在发展驱动力。比如针对海鸟的跟踪器常常都是最先进的包含温度、压力(以此测量海鸟下潜深度)、心率、GPS、加速度计、甚至是脑电传感器等多种感受器的跟踪器()。并且数据处理方法上海鸟研究者们也走在前沿,例如利用加速度计判断动物行为和能量消耗,基础性的工作很多都是在海鸟身上首先完成的,尤其是英国斯旺西大学Rory P. 教授代领的团队,可惜这次会议Wilson教授并未参加,无缘一拜大神。

Rattenborg et al. 2016 利用脑电传感器首次证明鸟类能够在飞行中睡眠 (Photo by © B. Voirin )

今年荣获了今年BOU的Godman Salvin 鸟类学杰出贡献奖(BOU所颁发的最高奖项)的是Pat Monaghan教授,她首先对英国脱欧表示非常遗憾(毫不意外地引起全场共鸣),但同时也很欣慰BOU仍然非常国际化。她特别鼓励鸟类学研究者尤其是在保护领域一定要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而BOU就是这样一个集合声音并将之扩大的地方。获得BOU学会突出贡献奖的则是Jenny Gill教授,也是BOU的前任主席。她则强调了研究独立性的重要和责任。

 

青年研究者(Early Early-career researchers ,ECRs) &女性研究者

BOU一直非常骄傲自己在整个会议过程当中对青年研究者ECRs的支持和平衡的女性比例。ECRs们不仅有优惠的会议注册费(不仅仅是BOU自己的会议,同时还有欧洲鸟类学联会EOU旗下会议),以及享有有完全获取IBIS新旧刊数据库(可以回溯到1859年Ibis,申请BOU小额研究经费等等便利。在会议过程中还有专门针对ECRs的活动。同时还有超过一多半的口头和海报报告是为ECRs保留位置的。令人欣喜的是,国内的鸟类学会也有专门针对研究生的翠鸟论坛,大会期间研究生做的报告也不在少数。


在大会日程开始之前,ECRs们被邀请参加了一个提升自我和研究的研讨会。研讨会分为三个部分:如何建立自己的合作网络;如何利用社交网络推广自己的研究,引发公众关注;以及如何做好口头报告。在会议期间,还有一个令人印象特别深刻的面对面交流环节。ECRs们分坐在圆桌旁,然后不同性别、身份、来自科研/NGO/咨询机构等等的BOU资深会员轮流坐圆桌边,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回答ECRs的疑问。此期间BOU的工作人员则不断的给我们递各种饮料尤其是各种酒,大概是觉得酒精有利于打开话匣子吧?


在这样小规模而且轻松的氛围中,大家的问题可一点也不轻松,很大一部分都是关于对自己未来职业的担忧,尤其是女研究生们。其间Pat Monaghan教授说她刚有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周围同事都说她的职业生涯就到此为止了。不过她说这反而促使她犯更少的错误,工作更加有效率。Aldina Franco 博士谈到自己作为一个女性,在做野外工作需要与当地居民打交道的时候反而更加容易,因为普遍对女性的戒心会比较小,因此作为女性反而是工作的一项优势。另外还有一些在他们职业发展中起到了一定转折作用的小秘诀。例如无意间积累的博物学知识,也许只是个人爱好获得环志许可证,却可能会帮助你找到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正在分享人生经验的老“华莱士”们,注意大家手中的酒瓶


既然川普都可以推特治国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推特开会?

BOU的官方推特整个会议期间都在实时发推。会场直播,作口头报告作者的文章链接和介绍等等等等。

BOU官方推特账户会议期间发推的一小部分截图,太多了截图无力...


Nina HanlonBOU推特的“主页菌”Steve Dudley ECRs研讨会上分享如何利用社交媒体时主要介绍的是一个衡量研究工作受到了多少公众关注的指标,Altmetric ScoreSteve 也专门有一篇发表Ibis上的评述探讨鸟类学家应该如何利用社交媒体,BOU网站上则有他做的相关主题海报。会后很多ECRs都表示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社交媒体其实能够对提升自己研究的公众影响有如此大作用,尤其是在有些资金来源机构已经将科研工作者的研究在公众中的影响力作为一项衡量是否资助标准的趋势之下。而且很多出版商也将其直接在研究论文的页面显示出来,例如Wiley。

左图中即是Steve的关于鸟类学研究者如何利用社交媒体的文红色箭头所指即为Altmetric分数,点击后就能看到这篇文章在什么地方被提及多少次圆圈颜色越多数字越大代表在不同媒介中被提到的次数越多我的一位朋友刚好在朋友圈转发过这篇文章,我截图拿给Steve看知道后非常开心,到处别人展示中文社交媒体上提到了自己的文章。小伙伴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微博转发这文章DOI 10.1111/ibi.12403),体验下Altmetirc 如何运作的。


纳入考量的社交媒体包括(但不限于):新闻报道、维基百科、博客、facebook、Twitter、YouTube、google+ 等等。而且不同媒介的在Altmetric中的权重不同。由于某些无法描述的原因,前述的许多社交媒体都难以在国内使用,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研究论文在新浪微博上分享也能得到一分,权重与推特相同。但目前我一直没能找到任何一篇论文有来自于微博的Altmetric分数,着实很可惜。自己的微博账号也由于各种原因无法登陆,所以也无法亲自尝试。虽然Altmetric 还没有考虑微信公众号,但身边的一些鸟类学和动物生态学的研究生开设的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其实也是推广自己的科研工作和科普的一个非常好的途径。也许应当建议Altmertic把微信也考虑在内,个人感觉微信的受众更为广泛且势头强劲。

Altmetric分数的评分体系。对于大陆的研究者而言,新浪微博新闻、博客(特定博客,新浪博客不算在内)、领英为数不多的能够利用的媒介By Nina Hanlon and Steve Dudley

如果读者大大刚发了新paper,不如发个微博看看自己的Altmetric 分数涨了没?

在此,强行安利一波研究僧/者们比较活跃或有意思的个人公众号:小叶叔叔的鸟袋(鸟类视觉和行为),懒猴保护,推鸟(鸟类研究前沿),热带生态学(准备号称东南亚哪一个国家没有去过,且一直要跟华莱士谈笑轰生),鸟生(鸟类泛科普),鸟类趣事,野外集(亚洲象及周边)等等。还有好多有关的公众号好久没更新了,我顺便催下更(比如那个谁...)。


最后的唠叨

Ran Nathan大神在2008年可谓是奠基了Movement ecology的文章里就认为动物的运动轨迹有着DNA般的3D结构(Nathan et al. 2008从最小的“步,step”到整个动物生活史的终止,就如同DNA从最基础的碱基排列逐渐到三级结构。随着跟踪技术的发展,动物跟踪的时空尺度也愈加精细,跟踪时间尺度也在向着关注动物终身命运的趋势发展,而整个动物跟踪领域也正朝向大数据时代发展(López-López 2016)。有些作者甚至不禁在高呼动物跟踪研究的“黄金时代”到来(Wilmers et al. 2015, Hays et al. 2016)。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动物遥测跟踪技术就是宏观生态学里的PCR(分子遗传学领域划时代的技术)呢

左图为动物运动轨迹(Nathan et al. 2008),右图为DNA染色题结构(by wikipedia,为了方便比较,图片倒转


最后打个小广告,今年9月25-29日,第六届世界生物信标(Biologging)大会将在德国西南边陲美丽的小城康斯坦茨举行,这将是全世界动物跟踪领域的又一次盛会。我们将在第一线为您带来最详实的会议报道。

 

最后的最后,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唠叨的就是:

鸟类跟踪不是间谍活动!

鸟类跟踪真的不是间谍活动!

鸟类跟踪真的真的不是间谍活动!

重说三。曾以为新闻里中东抓到了以色列的“间谍鸟”其实只是跟踪或者环志了的白鹳时,觉得这只是一个可以用来调侃搞鸟类跟踪同仁的一个段子。觉得只有我们跟踪的鸟迁徙到北非或者中东才可能发生这样的状况。没想到最近反复听到了来自国内这样的说法,深感工作还任重道远啊。这也成为了写这篇文章的另一个初衷。


图片来源见水印,并且图中鸟类为白鹳Ciconia ciconia, 也是我目前的研究物种。我们研究所之前跟踪的有一只白鹳编号3082确实在苏丹被当做过间谍。(做跟踪研究生的内心OS:赶紧放了我的鸟!我要毕不了业了!


BOU年会的摘要集都可以在BOU网站上下载或在线阅读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查看,BOU2017 的摘要集请点击阅读原文。


参考文献

Harel, R., Spiegel, O., Getz, W. M. and Nathan, R. 2017. Social foraging and individual consistency in following behaviour: testing the information centre hypothesis in free-ranging vultures. Philos. Trans. R. Soc. Lond. B. Biol. Sci. 284: 20162654.

Hays, G. C., Ferreira, L. C., Sequeira, A. M. M., Meekan, M. G., Duarte, C. M., Bailey, H., Bailleul, F., Bowen, W. D., Caley, M. J., Costa, D. P., Eguíluz, V. M., Fossette, S., Friedlaender, A. S., Gales, N., Gleiss, A. C., Gunn, J., Harcourt, R., Hazen, E. L., Heithaus, M. R., Heupel, M., Holland, K., Horning, M., Jonsen, I., Kooyman, G. L., Lowe, C. G., Madsen, P. T., Marsh, H., Phillips, R. A., Righton, D., Ropert-Coudert, Y., Sato, K., Shaffer, S. A., Simpfendorfer, C. A., Sims, D. W., Skomal, G., Takahashi, A., Trathan, P. N., Wikelski, M., Womble, J. N. and Thums, M. 2016. Key Questions in Marine Megafauna Movement Ecology. Trends Ecol. Evol. in press.

Hebblewhite, M. and Haydon, D. T. 2010. Distinguishing technology from biology: a critical review of the use of GPS telemetry data in ecology. - Philos. Trans. R. Soc. Lond. B. Biol. Sci. 365: 2303–2312.

López-López, P. 2016. Individual-Based Tracking Systems in Ornithology: Welcome to the Era of Big Data. Ardeola 63: 5–34.

Nathan, R., Getz, W. M., Revilla, E., Holyoak, M., Kadmon, R., Saltz, D. and Smouse, P. E. 2008. A movement ecology paradigm for unifying organismal movement research. PNAS 105: 19052–19059.

Newton, I., McGrady, M. J. and Oli, M. K. 2016. A review of survival estimates for raptors and owls. Ibis 158: 227–248.

Rattenborg, N. C., Voirin, B., Cruz, S. M., Tisdale, R., Dell’Omo, G., Lipp, H.-P., Wikelski, M. and Vyssotski, A. L. 2016. Evidence that birds sleep in mid-flight. Nat. Commun. 7: 12468.

Strandburg-Peshkin, A., Farine, D. R., Couzin, I. and Crofoot, M. C. 2015. Shared decision-making drives collective movement in wild baboons. Science 348: 1358–1361.

Wilmers, C. C., Nickel, B., Bryce, C. M., Smith, J. A., Wheat, R. E. and Yovovich, V. 2015. The golden age of bio-logging: how animal-borne sensors are advancing the frontiers of ecology. Ecology 96: 1741–1753.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再打个广告,

本周日(4月23日)19:30-20:30

鄙人会在“博物课堂直播间”跟大家聊聊“鸦雀巢里二三事”,

欢迎收听&飞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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