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人不性感?
如果按“某国人是性感的人”的句法来表述,那么第一反应一般就是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阿根廷人。。。。。数来数去,一般也数不到中国人。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感兴趣于为什么人们不说中国人是性感的人?
1.
中国人上一代对下一代的态度,总是把后者当作是“儿童”。上一代(尤其是女性)总是倾向于将他们当作是必须常用食物填塞的“小宝宝”。在吃饭时,长辈表达自己的“心意”之方式,就是硬塞对方食物。长辈在平日关怀成年子女的方式就是在睡眠、衣着方面关心他们的“身体”。
中国人两代之间的所谓“亲”,大致上仍然是限于“身体化”方面。一方面,上一代人不断为下一代弄一点东西吃,并且常常关心他们的身体状态;另一方面,下一代也用“养”的方式来报答上一代,并常常用问候他们的“身体”的方式以表示自己的“心”。
中国人的上一代,既然永恒地将下一代当作必须常用“进补”来维持白白胖胖状态的“小宝宝”,因此,自然就会将他(她)当作是一个“性”还没有萌芽的“儿童”。在“性”方面,上一代永远是讳莫如深的,总是让成长中的下一代保持无知的惶惑状态。
将成人当作是“性”还没有萌芽的儿童,自然也会对他们搞男女关系大惊小怪。中国人的上一代,在考虑到青少年结交异性朋友时,总是抱持“他们还小”的错误态度。上一代人的这种态度,往往搞到下一代对自我状态也乏善可陈,七情六欲不知如何表达(甚至怀疑这种表达有否合法性),严重起来甚至搞到木口木脸。
中国式的“个体”不可能是一个内在动态的开展过程,它只能是一个静止的、永恒受照顾的“身体”。这个“身体”的开展方式就不是“成长”(growth),而是生理上的“年长”(aging),以及是一个外部人伦关系的堆砌。
而且,中国人即使对待纯粹的“性”,也有将它“口腔化”的倾向,那就是认为它是“补身”或者是“亏身“的行为。中国人有“阴补阳、阳补阴”的说法,道家则有“采阴补阳”的采补术,换而言之,就是将“性”食物化。不过,更普遍的倾向却是怕“亏”。在中国文化里,有将女人称作“祸水”之说,肾属水,因此暗含有对肾亏的恐惧。
在心理上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是亏弱的儿童之躯,以及将明明是成年人可做之事当作是“儿童不宜”之事,对一个人的“性”的全面盛开,都会产生阻碍作用。而如果连自己这个“人”还没有全面盛开,就要求他去制造另外的“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此,鲁迅才说:“(中国人)照例是制造孩子的家伙,不是‘人’的父亲,他生了孩子,但仍然不是‘人’的萌芽。”
2.
随地吐痰、吐口水、鼻鼻涕、当众挖鼻屎、搓身上的老泥、在人群中放屁、将公众场所当作随便可以丢垃圾以及倒污水的地方、不守时间、不守规则、没有排队的习惯、对身体的动作失去控制(随便撞人、抖脚)等等。这些现象都是中国人在孩提阶段没有训练好的结果。
一般来说,当一个人养成自制自律的肌肉动作之时,就是他的“自我”疆界开始浮现之时,而这个训练养成的阶段就是孩提阶段即心理学所言的“肛门阶段”。然而,中国人对这个阶段的孩童所要求的,并非是自治、自制和自律,而是如何与人保持“和合”。他们被训练如何与他人保持适当的关系,那就是按照长幼之序、亲疏之别去“做人”。不要大声喊叫、发笑,养成不随便表露情感的习惯,特别是禁止公开表示爱憎之情。
这种训练,一方面使中国人养成抹掉“自我”的倾向,于是,在自己必须“做人”的场合中,出现处处为对方为重,由“鉴貌辨色”觉察对方的需要,以及急人之难诸般“美德”;在另一方面,则造成没有棱角的个性,对喜欢的异性往往不懂得表达爽朗的热情。此外,就是对人与事物的爱憎不分明,对自己喜爱的人物缺乏强烈的冲动去表达,对自己不喜爱的人与事则倾向于采取逆来顺受的态度,因此,很容易出现被人随意轻视的倾向。既然对自己的权利也感到麻木不仁,自然也很容易出现不注重别人权利的倾向。
中国人一直都有自己“无私”而西方人“自私”的神话。这个神话实根植于由对“人”的不同定义而引起的语义学混淆。中国人必须由“二人”去定义“一人”,因此任何自我定义的“个体”都是“自私”的。中国人的“个人”比较单薄,常需受到社群的温暖照顾,西方人对别人既然摆出一副“贵客自理”的态度,自然就是“自私”。中国人的“心”比较发达,常需要与人“感通”,而西方人似乎是一种绝缘体,自然也是“自私”。中国人必须“做人”,而西方人则“是”(to be)人,一个只“是”他自己而不肯在别人面前去“做”的人,当然更是“自私”。此外,双方对“团体精神”(communal spirit)的理解也不相同。对新教文化的西方人来说,“团体精神”的意思是指彼此尊重对方的权利以及遵守公共秩序。对中国人来说却是在“自己人”之间不要斤斤计较,不应分你的与我的,在“自己人”圈外就无须这样“有心”地去“做人”,因此,中国人只有在必须“做人”的场合中才是“无私”的。
3.
性爱的完成牵涉到另外一方。因此,自己这一方从发射吸引力、追求、应对、培养情调、说服对方,一直到床上的表演,都牵涉到一连串复杂的过程――这个过程必须有充足的进攻性去推动、用充分的自信与意志去组织,而且,没有人可以代劳,必须由自己去面对。
一个人不知道如何为体内的生命力找一个出口渠道,不知道如何去组织整个性爱的过程,与人格成长过程中“自己”之被“非组织化”有莫大关系。中国人从口腔到肛门阶段都是在被培养依赖感,都是在搞“二人”制约“一人”这一套,因此造成人格组织的松垮性与他制性。这个松垮与被动的人格,在面临“成人”任务时,易倾向于稍一遇到障碍就打退堂鼓。而被动性的人格,其“控制”世界的方式,也易滋生“自恋狂”的幻想,亦即是希冀自己不用去动一根指头,一个理想化的对象就会主动来满足自己一切要求。
说了一大堆,结论却只有一个:性感的人是“个人”。而“中国文化之最大偏失,就在个人永不被发现这一点上。一个人简直没有站在自己立场说话机会,多少感情要求被压抑,被抹杀。” (引自梁漱溟先生《中国文化要义》(259 页))。没有“个人”,何来性感的人?
2006年2月12日,写于北京野兽爱智慧居
【野兽荐书】《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孙隆基 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6月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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